烛火在看似没有尽头的通道里,随着来人的脚步一盏盏亮起,寂静中充斥“嗤嗤”的燃烧声,诡异得令人不安。白琢贤,朱雀和炎沉一行沉默着走往陵墓的最深处。
炎沉原是不必跟来的,他听完白琢寒带来的消息后,一言不发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翌日傍晚时分,朱雀和白琢贤刚准备启程去往皇陵,却发现炎沉已经早早在马厩里候着他们俩了。
“马我已经喂过了,我们出发吧。”炎沉翻身上马,对着呆在原地的两人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就好像他们待会儿要去郊游一样。
“炎沉,你不必跟去,眼下你的安全才是最要紧的。”朱雀劝道。且不说他如今归为前长老拜夜的嫡长子,就凭他现在罪奴的身份,若是被抓到,不死怕是也得脱层皮。
炎沉夹了下马肚子,马匹一步步从马厩中踱出来,路过朱雀时,炎沉低头做了一揖:“炎沉这十几年来都生活在他人的庇护下,甚至连梓萝这样的弱女子都挡在了我的面前。男儿不求有所作为,但求有所担当,况且朱雀姐姐和白大哥此番去皇陵,也是为了我的身世。我自己身上的答案,我想亲手去寻。”
朱雀张口还想规劝两句,白琢贤拍拍她的肩膀,摇了摇头:“还是让他跟着吧,至少还有我们俩可以护他周全。”
眼下看着走在自己跟前、那个还有些稚嫩的背影,朱雀倒是觉得那个当初在锦都的地牢里吓得瑟瑟发抖的少年,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少,也许白琢贤说的对,炎沉并非天生的胆小怯弱,只是经历的事情太少,天真与纯良让他不愿意去面对那些肮脏与丑陋。
甬道的尽头突然有了一丝光亮,一下子宽敞起来,宽敞到上不见天下不见地。白琢贤站在悬崖边,往下抛了一枚铜钱,半晌才听得底下传来微弱的声响,看来是深不见底,而且这里也没有风,整个断壁应该仍旧建在陵墓之中,也就断了从外头绕到对面的念想。
对面的通道在百丈之外,就算是武艺高强如白琢贤,也是跳不过去的,这陵墓中必定也是设下了咒术,让人不得御剑飞行,不然这样的断崖屏障就没有丝毫意义了。
“我只能试试看能不能将绳索射到对面,这样我们便可以攀着过去了。”白琢贤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不用这么麻烦,这样的悬崖,我们飞过去就好。”朱雀轻松地说道。
“飞?怎么飞?”炎沉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的法术功课还不错,只是御天这一门有些差,总是不得要领,若要他凭借法术飞过这么长的一段距离,他心里自然还是有些紧张的,更何况他们方才说这陵墓中不是不能御剑吗?
白琢贤一下子便恍然大悟,怪自己方才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朱雀与他相视一笑,转了一个圈,在漫天的红光中化为一羽巨大的雀鸟。它鸣叫了几声,拍了拍翅膀,示意两人快爬到自己背上。
白琢贤已经轻盈地跃了上去,只留炎沉还在原地呆若木鸡,直到白琢贤伸手拉他上去,他还在不住地絮絮叨叨:“朱……朱雀姐姐,这是什么法术?你能教教我吗?能吗?”
朱雀待两人坐定之后,只是拍了两下翅膀便稳稳地浮到了半空之中,往悬崖的另一侧滑翔而去。
只是朱雀的身躯刚刚飞进断崖处,周遭就传来了齿轮转动的“吱嘎”声。
白琢贤和朱雀心里都清楚,那应当是某些机关启动的声响,素闻前长老拜夜是一个通晓精巧机关的人,他怎么只会在自己的陵墓里只单单做一个断崖呢?
“嗖”有什么东西从上而下贴着朱雀的脸颊擦了过去,隔了一会儿便听到底下传来重击声。而接下里的“嗖嗖”两声却是从下方传来的,黑暗中划过两道寒光,白琢贤一个翻身便钻到朱雀腹下,一手抓住它的爪子,一手执剑劈向那寒光,两柄利箭应声而断,说话间,从上方又落下数块石头,一块比一块大,朱雀顾念着还悬在下方的白琢贤,只得以最小的幅度险险避开。
“是石林箭雨,炎沉,朱雀,要小心啊!”白琢贤在令人心惊胆战的“嗖嗖”声中,大声提醒着自己的伙伴。
朱雀努力地闪避着那些黑暗中扑向他们的暗器,炎沉的武艺不知如何,他年纪尚小,造诣自然不会很高,而白琢贤,他的武艺与智谋朱雀自然是信服的,只是眼下他只能靠自己的一双爪子作为支撑点抵挡箭阵,想必也是不易。这么一想,反而让朱雀自己陷入了两难的选择,不知道该保谁更多一些,不经意间已被箭擦出几处伤口。
炎沉第一次见这阵仗,慌得手心里都渗出了汗,只是想起方才对朱雀姐姐和白大哥说的那番话,终于唤起了他的决心,决心不再做别人的累赘,决心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大丈夫。
他深吸一口气,咒术的心法已经了然于心,他知道自己可以做到,他伸出双手捧在自己面前,仿佛是捧着一抔土,从“那抔土”中慢慢萌发出一棵植物的小芽。石块重重地砸在他的肩膀上,他也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才一会儿的功夫,那棵小芽竟已长成了手臂粗细的藤蔓,在炎沉的上方蜿蜒盘踞,织成一柄参天大伞,将朱雀完全地庇护在了下面。藤蔓还未停止生长,它自己将这把伞编织得愈发厚实,看似脆弱的枝叶聚集起来,如同铜墙铁壁一般将上方的落石稳稳弹开,眼下,空中落下的石块已经不足为惧了。
“朱雀姐姐,白大哥,你们只要避开下面射上来的箭就好!”炎沉大声喊道,朱雀长鸣一声表示回应,这下事情可好办多了。
不过,大概是为了凸显拜夜长老的智慧,这“石林箭雨”的阵法似乎并不想那么轻易地让他们通过——整个区域都在缩小,上下左右的石壁都在往中心不断的聚拢,方才上不见天下不见底的悬崖顷刻间便被压缩成了一条过道,并且还在不断的缩小,朱雀已经能感受到自己翅膀尖端上的羽毛已经擦到了冰凉的岩石壁。
彼岸就快到了,朱雀也顾不得躲避下面射来的箭了,只顾一个劲儿往“过道”的尽头猛冲而去。眼看“过道”的出口越来越小,她已经不得不收起一些翅膀才能勉强通行,出口上方突然多了一截粗木桩,延缓了石壁合拢的速度。
炎沉,干得漂亮!朱雀在心中暗自雀跃,就快到了,前面的黑暗里又是寒光一闪,朱雀也顾不上了,出去要紧,她努力挥了下翅膀,从出口中冲了出去,一行人重重地撞到了地面上。
……
“朱雀姐姐,醒醒,朱雀姐姐!”朱雀缓缓睁开眼睛,面前是炎沉焦急的脸庞,她晃了晃头,坐起身来,发现自己正巧摔在一堆藤蔓之中,若不是有这些藤蔓做了缓冲,恐怕朱雀这下会摔得很重。
“炎沉,多谢!你救了我们的性命!”朱雀微笑着拍拍炎沉的肩膀,这个少年突然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子:“我好歹也是树妖一族的养子。”
“你们都没事吧。”身后传来白琢贤的声音,两人回过头去,只见他用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右肩上插着一支箭,白衣上溅满血迹,触目惊心。
“白公子!莫不是那时候!”朱雀想起方才冲出去时,白琢贤定是替自己挡下了那支躲不开的箭。
“小伤,不碍事。”白琢贤皱着眉,将露在外面的箭柄一把折断,只剩箭头深深扎在皮肉中:“躲得慢了一点。”语气依旧轻描淡写。他说着从自己衣服上撕下几片衣衫,走过来将朱雀手上、肩上的擦伤悉心地包扎起来。
“只是擦伤,倒是你自己……”朱雀担忧地看着白琢贤肩膀上的伤口,随着他手臂的活动流血不止。
“没事,我家中的几个弟弟从小就调皮,我经常给他们包扎伤口。”说话间,他注意到朱雀的眼神一直盯着自己的右肩,这才恍然大悟:“哦,只是皮肉伤。别担心。”
“门在这里。”趁着两人说话的档口,炎沉已经找到了通道的入口,呈现在他们面前的门有两道,门栓上各自装饰着两种不同的妖族异兽。
“看来得分开走了。”白琢贤看着分列左右的两道门说道。
“不,只有一道门可以走。”炎沉细看了门栓上的异兽:“这是妖族的生死门,一道有去有回,一道有去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