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六殿下贺王、八殿下宁王在望江楼顶层的清风阁设宴,礼帖上宴请了楚王世子、赵氏将军、刘家公子、谢侯世子以及一众年轻官员等。
不得不说这是一次别有用心的宴会,贺王与谢侯世子是表亲,宁王则与刘家公子是表亲。而楚王世子与赵氏将军尚未在朝廷派系中选定立场。
这般势均力敌而又恰到好处的安排,大概是皇帝的授意吧。皇帝想旁敲侧击地了解楚王府以及赵家的态度。九殿下未出现在此,一是因为他年纪小,二是因为皇帝已经忌惮上官家的势力了,这也算是给上官家的一个警醒。
云昭路上耽搁了一点时间,姗姗来迟。当她泰然自若地以楚王世子的身份出现时,引得一阵小小的喧哗。
赵明誉笑着打趣:“洛世子来晚了,要罚几杯酒。”
云昭明眸皓齿:“应当的,本世子理亏,罚个酒心服口服。”
宁王、贺王、刘珏以及一众年轻官员皆齐齐上前打了个照面,唯有谢侯世子谢望之兀自岿然不动。
众人这才发现,谢侯世子的脸色变得比六月的天气还快,方才还是晴空万里,眼下已是一片愁云惨淡。
谢望之见到来人是云昭,头疼万分地把脑瓜子磕在拳头上,恨不得把自己磕晕过去。
云昭却双眼发亮,见到谢望之瞬间就乐了。天知道能这么快见到他是一件多么值得欢喜的事。
谢望之分明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可他还是想装死,企图装作自己不曾出现在这里。
云昭挑眉一笑,可不打算放过他,这不,正大步流星地向他走来:“芝兰兄。”
谢望之浑身一颤,尽管面上已是一派凄风惨雨,可仍旧故作淡定地咬牙道:“玉树兄。”
赵明誉、贺王、刘珏等人闻言,皆是一愣,呆呆地望向这一边。
芝兰兄?
玉树兄?
宁王忍不住朗声大笑:“诸位有所不知,两位世子曾经在擂台上,咳咳……比试一场。当时,洛世子以黑玉树自称,望之世子便干脆说他是白芝兰。”
不过,江湖上流传的芝兰公子被玉树公子调戏,最终被挑得只剩下半条裤子的事他可不敢说出来。
事实上,这还不算什么,重点是芝兰公子输了比试后还不知好歹地赖着玉树公子,玉树公子不堪被他纠缠,一怒之下绑了芝兰公子并为他好生打扮一番,亲手将他送上了山匪迎娶压寨夫人的花轿……估计那才是一辈子的阴影吧。
“哦?八弟你是如何得知此事的?”贺王心里很是不快,谢望之明明是他的表亲,他竟然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上一届武林大会,本王曾代表朝廷前往天涯山观礼,因而有幸目睹了……”
众人心中了然,原来是两年前的事了。可是,为何谢侯世子见了楚王世子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呢?就算比武比输了也不必如此呀。
“芝兰兄别来无恙?”云昭拍了拍谢望之的肩膀,不紧不慢地开口,声音清朗而平静。
谢望之执拿瓷杯的手轻颤,抬头对上云昭笑意盈盈的目光,脸色隐忍似有裂痕:“本世子无恙,玉树兄还请自重……”
云昭笑意愈浓:“芝兰兄莫怕,虽说你我情缘未了,不过,左右来日方长,横竖也不急这半刻……”
众人眼角抽搐,脸色一阵尴尬。
如此欢乐的对话,刘珏忍不住想笑,憋得脸色一阵通红。
谢望之咽了咽口水,暗自吞回心中想要吐出来的老血。
呜呼哀哉,这种如同被苍蝇盯上一样的感觉,还真是、难以言喻。
玉树兄的眼神就粘在他的脸上,想撕都撕不下来。重点是他偏偏还打不过人家。他真是悔到肠子都青了,也不知道两年前他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跑去参加什么武林大会,还倒了好几个八辈子的大霉才会惹上丘弘先生的徒弟……
“好了,芝兰兄和玉树兄的情义再深,也不能只顾着叙旧,好歹分一些心思给我们才是,诸位,本王说得可对?”宁王笑呵呵地给大家打圆场。
众人乐得附和,场中又是一阵喧哗。
不多久,酒席开始,众人相互拉扯着一些官场上的体面话,满场觥筹交错,一片和乐融融。
酒过三巡,谢望之有了轻微的醉意,这个时候胆子倒是大了起来,竟然敢跟云昭勾肩搭背把酒言欢了。而云昭在与谢望之一番热情的寒暄过后,接着又主动与身侧的宁王攀谈,众人看得惊掉下颚,这样的风向,让他们看得云里雾里,一片迷茫。
赵明誉站在一边吹着江风醒酒,眉目安宁,不显喜怒,可是身上散发出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却让大家不敢轻易上前。另一边,温润儒雅的云昭正与锦衣玉冠的宁王谈笑言欢,赵明誉不由得驻足呆看。
那人眉眼如画,容颜清朗俊俏,笑不笑都堪称风华绝代,这原本是形容女子的词,可是此时放在这位世子爷身上似乎也丝毫不为过。
“书墨大哥,好酒量。”刘珏好不容易甩开一群主动与他攀谈的年轻官员,跻身走到赵明誉旁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与此同时,楼下的明月阁也是十分热闹。这一日刘倩召集了兰馨社的社员在此进行聚会,大家聚在一起,无非就是切磋一些琴棋书画的东西。
兰馨社由朝廷高官贵女结社而成,刘相府的千金刘倩是牵头人,兰馨社的成员皆是未出阁的姑娘。由于大家都知道魏宝仪的才情,因此没人会蠢到要用才艺去挑衅她。且在场的大多数是心高气傲的女子,虽然对魏宝仪恭敬有加,却没人主动与她交好。
宝仪没料到是这种情况,她只觉得自己出现在这里,像是一个多余的人,跟这些人完全插不上话。因此时间还没过去多久,她便有些意兴阑珊。
宝若见状,举着两只酒杯过来,将其中一只递给宝仪:“宝仪姐,妹妹今天很高兴,谢谢你愿意陪我来这里!”
宝仪也没多想,伸手接过,然后转过身去,拿捏着酒杯,细斟慢酌。她凤眸低垂、神色淡淡地倚在望江楼的栏杆边上看风景。
宝若看着她的背影,唇角的笑意愈深,她侧过脸细声吩咐身边的丫鬟几句,这才翩翩然向那一群高官贵女走去。
宝仪喝了酒之后,遂沿着楼梯下了楼,独自四处走走,打发一下时间。院中有一处地方秀竹林立,宝仪觉得甚是清静,于是驻足此地,袖手立于庭中。
本该在清风阁上把酒言欢的姚家公子不知因何缘故下了望江楼,一路上摇摇晃晃的扶醉而来,此时见到魏宝仪,他一阵欢喜,双眼迷离地盯着宝仪:“美人,你怎的独自在这?”话毕,突然走过来拦着宝仪的去路。
宝仪大怒,侧身避开那醉醺醺的姚文龙,可姓姚的却越发无礼,趁着酒意一把拽过她的衣袖,宝仪惊惶不已,想要甩袖离开,姚文龙干脆欺身上前,直接揽过魏宝仪的腰,宝仪羞愤之极,扬手就给了他一个巴掌。
“啪”的一声,清脆而又响亮,姚文龙的酒意瞬间去了一半。他踉踉跄跄后退半步,指着宝仪怒叱道:“你竟敢打我!”
甩了那一巴掌,宝仪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累,遂一言不发地走开。此时她已脚步虚浮,走起路来摇摇欲坠。她伸出青葱玉指轻轻扶额,心中顿觉不妙,于是更加急切地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可是人还没走出几步,她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随即两眼一黑,瘫倒在地……
发现宝仪不见之后,宝若以为计划得逞,遂发动大家一起下楼寻找。果然让她掐着时间赶了过来。
“啊,姐姐-”魏宝若突然大声惊呼,唯恐大家没发现她家姐姐在这里出了事,“姐姐你怎么会”
那一群世家贵女听闻她的惊呼,一个个往这边走过来,看见魏宝仪躺在地上,旁边还蹲着一个年轻公子,不由得齐齐掩面尖叫。
云昭心里冷哼一声,随即将魏宝仪抱起,转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