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莺看了她一眼,却说:“宫外看圣上何等威严,总以为我们宫里侍奉的都镇日提着脑袋过日子。其实圣上待我们这样下人,很是宽和呢。”
她勾勾手指,示意宁儿贴近一些,附在她耳畔悄声说:“我在宫里头,就有个相好的。”
宁儿又吃惊,又觉得这事儿很符合柳莺的性格。
但她到底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红着脸推她:“这事儿也好对旁人说吗?”
柳莺在宁儿面前却十分放松:“您知道有什么要紧,总不会告发我去。”
宁儿自觉分享了柳莺的秘密,责任重大,她忙保证:“柳姐姐放心好了,绝不叫别人知道。”
柳莺摸了摸她的脸颊,笑道:“当然放心了。我在侯府再混几年,估计依旧还是回宫里去。”
几年后的事,宁儿向来是当不存在一般,从不去管去想。
她现在只惦记着晚上松寿堂的小宴。
在她有限的生命经验里,还从没经历过这种妻妾相争的场合。
但宁儿却敏锐地感觉到一种微妙的氛围在空气中涌动。
这日昏定过后,老太太便令开了席面。
罗夫人奉着婆母坐在上首,她穿了件石榴红绣金梅样的圆领褙子,佩一枚穗花嵌珊瑚金领扣,耀眼夺目,打扮得十分精神。
她的右手旁却空了一个位置,往下依次按年龄坐了几个大一些的女孩子。
叫宁儿意外的是,罗妙芸身后却侍立着一位她从未见过的女子,做妇人打扮,瞧面目分明二十许人,但却是满头交错的白发。
那妇人见宁儿看她,却朝她一笑,依旧低眉顺目地站在罗夫人身后。
正是叶姨娘。
向夫人却来得最晚,她身后跟着一位淡扫蛾眉的粉衫女子,她向婆母并嫂子见了礼,便将那姑娘往众人面前一带,笑道:
“这是我娘家的表侄女儿,姓宋,闺名唤秋昕的,过了年十九岁了。”
说着便让她与各人见礼。
老太太的意思,众人皆是心领神会,却并不说破。
罗妙芸打量着宋秋昕的模样身段,脸上的微笑僵硬了一瞬,当着老太太的面,她点头强笑道:“真是个可人疼的姑娘。既是弟妹的侄女儿,就和我的侄女儿一样。”
向梦萱捧趣道:“她哪里配做嫂嫂的侄女儿,能跟在嫂嫂身边洒扫服侍,便是她的福气了。”
罗夫人听了这话,却微微舒展了眉目,拉了宋姑娘的手,细细抚过,却道:
“这样齐整的丫头,哪舍得教她做什么粗活,弟妹若舍得,便跟我回去享福去了。”
宁儿的角度却正好看到,一直敛眉低目、侍立在罗夫人身后的叶姨娘,闻言却露出了一个略带讥诮的微笑。
朱老夫人笑道:“今日不拘礼,媳妇们只管坐着就是。”罗、向夫人都依言坐下,她又指着宋秋昕道:“你这侄女儿还是姑娘家,便也一起坐下用吧。”
一时捧饭安箸,分次坐了,自有人立在案旁布让,正用饭间,却听忽然门外有人声响动。
转进来一个衣着鲜亮的大丫鬟,面带喜色:“老太太,太太,侯爷竟回府了,正往松寿堂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