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华停顿下来,锐利的眼光逐一扫过高天成、朱文洪等人,吓得他们连忙勾着头,装模作样拿着笔,在笔记本上写写划划。
曾华面色不快,声音陡然升高:“各位扪心自问,你们执法时,有一丝一毫想过人民吗?”
“我曾在党委会上说过:以罚款为的目的执法就是耍流氓,下达罚款任务的执法就是鼓励抢劫,单位和个人搞罚款提成就是分赃。”
“你们的执法行为是耍流氓,抢劫,还是分赃呢?各自自我估量。”
曾华沉着脸批评道:“你们的执法可概括为‘三式’:一是放任自流式。平时坐在办公室喝茶聊天,法律法规宣传注重形式,开着车在集市上用喇叭乌里呱啦喊几声了事,鬼都不知道你们喊了些什么。进村入户宣传那是停留在你们的嘴上,写在你们的总结上。”
“二是暴风骤雨式。如上级检查,或如遇突发事件,便倾巢而出,蜂拥而上,执法行为简单粗暴,打砸踩抢,无所不用其极,群众形容是小鬼子进村。”
曾华眼睛望向后排,指名道姓批评:“环保所马所长、农业执法队陈队长,3月初的农村卫生环境专项整治行动,我在汪头村亲眼见过你们那横行霸道、张牙舞爪的模样,没有一点共产党干部该有的气味,倒像十足的小鬼子。”
坐在后排的马所长、陈队长回味汪头村那天的场景,睁圆眼睛,仔细望着曾华,确认曾华就是那天插话的那个外地人。两人目瞪口呆,脸红成猪肝色,连忙低下头去。
曾华横眉冷对:“三是蜻蜓点水式。要说你们平时总窝在办公室,无所事事,也确实冤枉了你们。”
“2016年7月,群众敲锣打鼓给镇农业执法中队送了一面锦旗,引来众人围观,原因啼笑皆非。荷叶塘村民姜万仔两夫妻吵架,他老婆一时想不开,把昨天刚买的一瓶百草枯农药喝了自尽,躺在床上等死。”
“姜万仔看到空农药瓶,吓得半死,连忙把老婆送到镇医院抢救。医生感到不对劲,凑到身前嗅嗅,没有一丝农药味,扒拉他老婆的眼皮,他老婆眼睛睁得溜圆,吓得医生惊呼倒地。”
“他老婆大叫一声,从病床上起来,生龙活虎,屁事没有。”
“医院为慎重起见,不仅让姜万仔老婆做了化验,还把农药瓶拿来化验。化验结果显示,农药没有丝毫百草枯等有害成分,纯净水一瓶。”
曾华嘴角弯起一抹弧度,耻笑道:“陈队长,姜万仔是在镇农药专卖店买的农药,而你头一天才亲自带人检查过该店。姜万仔得知原委后,喜不自禁,因此,就出现了上述荒唐的一幕。”
大家过去虽早有耳闻,但不知详情,听完曾华有声有色的讲述后,顿时哄堂大笑,纷纷把嘲讽的目光投向陈队长。陈队长浑身如筛糠般哆嗦,无动自容,脑袋都低于会议桌面了,恨不得缩身钻地,逃之夭夭。
“这可笑吗?是可耻,”曾华阴沉着脸说,“执法目的不纯,罚款捞钱第一。难怪群众说‘过去土匪在深山,现在土匪在机关’。”
“为了单位和个人不可告人的目的,你们对案件的处方式简单归纳为‘两式’。第一是大事化小式。如果案件当事人后台硬、关系广,或者红包够大,不管大案小案,你们都不会正式立案,即使立了,也会想方设法让案件消失得无影无踪。倘若案件油水足,有如一块腐肉,你们这群大小苍蝇就会嗡嗡盘旋,都想叮上一口。”
“2014年,钢材价格飚升,国家明令禁止的‘地条钢’生产死灰复燃。广东不法商人徐春涛伙同本镇矩形村三个村民在宁山、兰道两县交界处办了‘地条钢’厂。群众举报后,镇市场监督管理分局联合镇派出所前往查处,抓获犯罪嫌疑人员十六名。”
“在大家翘首以盼时,三天后,四名涉案主犯被无罪释放。”
“群众怀疑其中有猫腻,继续上告。最后市纪委亲自协同市公安局查处,结果是镇市监分局长、派出所长各受贿十万元,副局长、副所长各三万元,所有办案人员各受贿一千到一万元不等。”
曾华加重语气说:“毛所长、蓝局长,殷鉴不远,希望你们好自为之。”
蓝破天仍黑着脸生闷气,沉默不语。毛运言誓旦旦说:“请曾书记放心,此类事件决不会重演。”
“那就好,”曾华脸色仍紧绷着,语调凌厉,“第二是小事变大式。普通群众只要是违法,不管是有意还是故意,初犯还是累犯,你们先按法律法规开出顶格罚单,然后坐等办公室或家中,明码标价收红包。”
“如果群众倔犟,或不懂潜规则,不按价交钱,你们就按法律法规向法院起诉,一件小案子就会演变成能让群众倾家荡产、家破人亡的大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