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木子低头看了看自己衣衫,也没有多破旧,顶多沾了点泥巴。
“哎呀...”老姐皱紧眉头,心里赌得直拍手。她哪里是说的穿着啊。
当初这小杨一声不吭离开了蒲絮镇,一走就是五年也没见过人回来。如今这人总算是回来了,可老姐看着对面这小杨,却是怎么也说不上开怀,心里边还越发觉得憋堵。堵得让她心里直发慌。
杨木子面色枯黄、双眼无神还布有血丝。那双眼睛留给人的印象,就是红,好红好红。
老姐看着杨木子,也不再说什么了。她那只有着皱纹的左手,在空中浮着晃来晃去。她深吸一口气,低下胳膊,换了话题缓缓说着:“小虎这不是走了...将近五年吗。四年前小虎的家里人...就已经被我们这帮行人给找回来啦。”
老姐皱紧眉头,叹了口气,又说道:“小虎原本是个富贵人家的孩子。只是这命运弄人,小虎五岁时闹了一场病。之后这亲父就说出什么...说这是什么厄运。”
老姐看去杨木子,略有叹息,过了会儿才继续说去:“小虎是个幼童,又被转居到人烟稀少的地方。”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说着:“那么小的孩子,吃也吃不饱,穿也穿不好,没多久又走丢了。”
老姐说完,抬头看去杨木子。她心里越发觉得憋堵,这小杨到底有没有在听着,听着又是听到了多少。老姐不知道,越发红了鼻尖。
“小杨啊。”老姐往前迈出一步,拿过了杨木子手中的牵马绳。她看着小杨,清楚说去:“咱在蒲絮镇,多待几日吧。”
老姐顺抚着马脖就要牵走这匹马。可她还没走多远,就听到后者说了话。
“那没事,多待几天也误不了行程。”
老姐听来,转头就看去了小杨。杨木子看向一边缓缓说着,就像是在...跟人讲话。
可这周围哪儿还有人呐,这时正当晌午,小镇外也就只有两人和五匹马了。
老姐皱皱眉头,也没说什么,牵着马绳就走了。
——
四年前小虎家里人带来了一座大鼓,本是一家人祈愿祝福用的,可最后那父亲却说:“小公子厄运并未化解,大鼓陪着小公子,驱邪避害,还能保佑平安。”
“这...”小虎母亲凭着一己之力找来找去,找到了儿子儿子却是已经不幸离世了,父亲深信外教失了心智,让这儿子到死还得背着这样的名声。
母亲在儿子坟头前又哭又闹。父亲谁也不理,只思索着大鼓往哪儿放。
因为这是人家家事,蒲絮镇的人说来道去劝了几句,也不好多说就没再介入了。
最终这鼓留了下来,这一举,小虎厄运的说法,就是坐实了。
这事没过去多久,老姐就听来了小道消息,消息不是广为人知、但却是信而有证。
老姐拿着一个小包袱,这包袱小小的、还特别轻。当她解开了这小包袱,带着红字的白纸就一张张地飘落出来、散了一地。
“这......”老姐看着地上,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这是一份血书,是一个母亲的悲痛和绝望,更是一条人命。
——
杨木子在这蒲絮镇待了四五日。
杨木子见到了小虎坟头旁的小屋,小屋里是一座大鼓,也见过了曾经漏雨的小破木屋。他是一个人吗?看着的确是。可他的心里活着好多人,这一次,只怕又要多活一个人了。
“小杨——”老姐在后边土坡上唤着。
杨木子牵着马匹走到了一棵大树下。他听到呼唤也就停在了这颗树下。杨木子转过头,看去了远处。
老姐见到小杨转过头来,开怀笑了笑。她两手搭在嘴上,围成个喇叭状,继续说道:“多来看看大家吧——”
杨木子抬起胳膊,在空中摆着手,扬声说去:“知道了——”他说完就浅浅笑着转回了头,看着那西边的红日走上了属于他的路途。
老姐看着天边一抹红、地边一抹红,显眼的是大鼓连着的红绸。天地晕红了她的双眼,她逐渐皱起眉头,禁不住喃喃起来:“别忘了大家啊......”
别忘了自己,也别忘了大家。
秋风撩起红绸飘,黄地添了一抹红,有人走向黄天去,不见红日染天红。
杨木子的路途。他是看不真切的。他只看到了身边都是自己无法舍弃的人,也只有这般,他们才永远不会走散,即使走遍五湖四海、走到天涯海角,也都不会有谁谁谁没有到场这么一说。
他们是一个整体,也可以说,他们都是杨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