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晴空。徐当家的连夜赶了回来。他到家时,身上的衣衫挂着泥土。
“徐大哥。”苏亦楼上下看过了徐当家,之后便问道:“你昨晚是...去了山上?”
徐当家哦一声,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叹口气,道来:“昨夜去祭拜了一位兄弟,所以...有些狼狈。让门主见笑了。”
苏亦楼摇摇头。他看着徐当家,说去:“昨日天色不好、明显可见...此番徐大哥来去匆忙,这般义气...我倒是所见不多。”
义气...徐当家呆滞一瞬,眼光渐显暗淡,逐渐低下眼去。他摇摇头,不禁道来:“晚来的义气罢了。”
苏亦楼皱眉,道:“徐大哥...为何这样说?”
徐当家抬起眼眸,微微侧头看向一边喂马的文罗,说道:“我单名一个何字。徐何。徐何。”徐何重复道,又说:“我有一个义弟,名字叫做文至简。文罗...是义弟当年收养的义女。”
一时间,周围很安静,能清楚听到马儿咀嚼干草的咔咔声。
徐何讲道:“义弟文至简,他和我是同乡。从我记事起...就知道他这个人了。他这个人,胜在聪颖果断,败在家境贫寒...”
胜在聪颖果断,败在家境贫寒。
“在至简还是少年时,家中就有子妹六七。可当我外出几年再归乡后,我就看不到文家的人了。”徐何道。
苏亦楼听着徐大哥所讲,逐渐皱紧了眉头。
“我在故乡待了一年,又半年。一次意外,我见到了文至简。那时的他很狼狈。我问他,这几年是发生什么了。他就站在离我很远的一处土堆里、慢吞吞的朝我喊着说...”徐何闭上眼,停顿些许。
徐何笑笑,睁开眼继续讲道:“...说他这几年看透了,原来他自己寿命强的似王八,日子过的像泥巴,简直是糟糕透啦!”
徐何又笑着说:“我当时笑了,就像现在这样。很好笑,不是吗?”
苏亦楼在一旁看着徐何,没有答话。
当然了,徐何也不需要任何回答。“老朋友见面叙叙旧。那天,文至简说要去我家,我高兴,准备了两壶高粱酒。结果,酒,我全都喝了,人,却只有我一个。”
苏亦楼低着眼眸,问去:“那后来呢?”
“后来我一怒之下,举着一个空酒壶找了整整四天,终于在一个山顶上的小屋里找到了他。”
苏亦楼抬眼,问道:“为什么不来,你质问他了吗?”
徐何弯着双眼,嘴角勾起弧度,淡淡说道:“没、有。”
“难不成,你们打了一架?”
徐何听了就笑,又道:“没有。”
苏亦楼:“那你...”
徐何:“他服毒死了。”
苏亦楼:“那文罗...”
徐何:“他留给我了。”
“...抱歉。”苏亦楼道。
徐何笑笑,叹了口气,道来:“门主的想法和最初的我是一样的,可惜事与愿违,我没能做到。”他皱眉,又说一句:“什么也没能做得到,我不甘心呐!”
不甘心呐!
——
九年前的一个傍晚。
一间屋子里放着一张小桌。小桌旁坐着一人,身边放着两壶酒。
徐何满目欣喜,等着老友到来。
一刻...三刻...半个时辰...两个时辰......
徐何深吸一口气,接着等下去。
‘至简喜爱书籍,我记得...’徐何想着,抬头看去门外。他又低下头来,皱起眉头。思来想去,徐何写下了一张字条。他抄起酒碗扣在桌上,盖住了那张纸条就弯眼笑着、迈出门槛、向书房走去。
一刻后,就这一刻,只一刻的时间,徐何就提着一捆书籍走进了屋里。书有四五本、不算多厚,有一本连带着封皮也不到二十张。他所读过的、内容精简又巧妙的,就是他精挑细选出来送给义弟文至简的。
徐何把书籍放在了一边桌脚旁,这边的桌子腿是用砖头摞起来的。放下后,他就起身坐到对面,继续了那漫长的等待。
又过半个时辰,‘桌腿’旁的是一本本内容精简的书籍,‘桌腿’对面的是寂寞得端碗喝酒的徐何。这时房屋的上方,有一个圆圆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