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原罪

姜子牧做了一个梦。梦中的姜子牧深陷在一片泥泞沼泽之中，身子被淤泥包裹着，不能动弹。眼前一片黑暗，感觉有一阵一阵的飓风向他袭来，一群一群的野兽虎视眈眈的对着他。这时，姜子牧隐隐约约地听见流水的声音，夹杂着一个女人的声音，那声音是似曾相识，是温润婉约的，是梦寐以求的那种，姜子牧又觉得一阵激动，自己的身体又激活了。感觉着自己可以蠕动了，但是，大腿以下依然被淤泥包裹着，双腿在淤泥中始终都挣脱不出。

醒来的时候，姜子牧的枕巾边便也会湿了一大半。姜子牧照例会在床边找那本《周公解梦》。

醒来的姜子牧一直躺在床上，欣赏着对面墙上的那幅油画。油画是姜子牧在读大三的时候，就一直把那幅油画贴在寝室的墙壁上，大学毕业后，又是小心翼翼地将那油画撕了下来。后来，到县城的山区教书，又把那幅油画贴在宿舍的墙壁上。及至后来，又到了县城教书，姜子牧又是一万个小心地把那幅油画弄了下来，贴在了县城宿舍的墙壁上。

姜子牧看着墙壁上的那幅油画。就想起了读大学时候，文若岚是多么地崇拜着自己。那时候的年轻人，没有几个男生会去读中文系，就是去读中文系，都是一些可以称得上是老夫子的。可是，姜子牧是不但高高兴兴地读着中文，偏偏还要选修外国文学。外国文学里面那些一长串的人名倒也罢了，就是把那很大的一部小说读完，还是不知道作者到底是表达的是什么意思，更不要说去研究它。姜子牧却是深陷其中，自得其乐。被同学们当成了迂老夫子，也始终不改其乐。当然，也有一些拥趸者，文若岚就是其中之一。但是，姜子牧和文若岚们在一起谈论文学的时候，姜子牧是不会去说什么罗密欧与朱丽叶，卡夫卡和菲里斯这些老掉牙的爱情故事。姜子牧会绘声绘色地说但丁《神曲.天堂篇》中苏美尔爱神伊南娜与贝雅特丽齐情的情感纠纷，以及《特洛伊的沦陷》中海伦公主的爱情故事。也就是因为这样，才更让文若岚深深地崇拜着姜子牧。

姜子牧看着这幅油画，是15世纪佛罗伦萨画家波提莉切的画作，阐释着古希腊爱神诞生时给大家最经典的视觉冲击：自海浪中诞生的爱神站在一只荷叶般的贝壳之上，西风之神吹着和煦的微风把她送上岸边，岸上的果树之神为她准备好了红色的新装。就是这幅油画，还是在读大学的时候，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姜子牧和文若岚来到了省城清水塘附近的书画古玩市场，两个人一起淘来的，被一直视同宝贝一样地跟随着姜子牧。也就是在那个夜晚，姜子牧和文若岚是做出了一件惊天大事的，姜子牧和文若岚找到了这座省城古城墙的一侧，在高大的古城墙下足足地呆坐了一个多小时的时候，看到古城墙下没有一个人在走动，便也将淘来的油画非常有仪式感地贴在了古城墙上，就是在这幅油画面前，文若岚和姜子牧不光是牵了手，拥抱了，还彼此都奉献出了自己的童子吻，姜子牧和文若岚是不顾一切地彼此深吻着。在姜子牧的手从文若岚的后背悄悄地移到文若岚胸前的时候，正在准备触及着文若岚**的时候，火山爆发了，在这高大的古城墙的另一面，一个巡逻的更夫不经意的咳、咳声音，让姜子牧和文若岚都停了下来，所有的故事都戛然而止。

有的人觉得自己在爱情关系中极度独立，可是并不是这样的。依赖往往是在微妙中诞生的。姜子牧经常和文若岚说着很拗口的话语，让文若岚丝毫也没感觉着自己和姜子牧是处在恋爱之中的。可是，文若岚却像着了魔似地喜欢着姜子牧，喜欢和他在一起。

美国作家米切尔的《飘》里面的郝思嘉，从一开始就觉得自己是要撑起家庭的女人，也隐藏对爱情有自己独特的处理方式，她和白瑞德的复杂关系中，从开始的吸引、抗拒，到结合、分离，一直都是处于独立的状态。毛姆在他的小说《刀锋》里讲过几个爱情小故事。其中并非女主角的苏菲令人印象深刻，小说开场的时候，苏菲完全是一只丑小鸭的，但是，她充满着热情，喜欢着崇高的事物，尤其是诗歌。但是，在后来的故事中，虽然苏菲一直都在喜欢着诗歌，但是，她因为生活的不如意，成为了一个放浪形骸的下层妓女，感情对于她来说，已然是一钱不值的东西。本来，在她年轻的时候是有精神的，也很有理想的，但是，当苏菲的爱人和孩子在一次次的车祸中死亡后，苏菲就不能正常地生活下去。对于爱情，苏菲认为爱情就是天堂，当天堂失去之后，苏菲索性走向了地狱。这就是因为彼此过度的依赖。

姜子牧和文若岚一起分享着外国文学里的爱情，相互间依赖着。

文若岚也一直都骄傲地认为自己是一个独立的女性，无论是从大学选择专业，还是在大学期间，文若岚都是自己做主，虽然来自自己家庭的力量是很强大的，但是，反对的力量还是很薄弱，就是选择职业的时候，家里人都希望她能留在省城教书的，但是文若岚还是听了姜子牧的建议，两个人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自谋职业。

热恋的时候常常是让人糊涂的。现在想来，文若岚也有点恨自己的。事实上，两个人的热恋期也很长。也就是在热恋状态中，文若岚逐步发现，自己对姜子牧的依赖感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强。突然有一天，文若岚惊讶地发现，自己的骄傲感没有了，姜子牧比一切都重要。

这在文若岚心里是极其不愿意接受的，也是文若岚家庭所不愿意看到和接受的。但是，眼前的一切却又是很真切地顽固地存在着，文若岚是彻底地依赖着姜子牧。甚至完成学校的论文答辩，也是在姜子牧的鼓励和支持下才完成的。

今天上午没有安排课程，姜子牧就有的是时间，所以，姜子牧是早早地醒来了，但也并不急于起来的，更没想到要去教室辅导早自习，也没有急于去吃个早餐或者做个什么晨练的。姜子牧呆呆地看着墙上的那副油画，想着在省城那高大的古城墙下的那个更夫，可以肯定的是，那个更夫是不可能看到他和文若岚拥抱在一起的。现在的姜子牧可以任由的想着文若岚。

是不是应该发个信息给文若岚呢？姜子牧想到了晚上的那个梦，想起了那个梦带给自己的惊惶和恐惧。

“犹如飞蛾扑向星星，又如黑夜追求黎明。”姜子牧飞速地用手指点击着手机，将只有自己才能看得懂的诗发给了文若岚。

“怎么不理我啊。”姜子牧又发了一条信息。这在以前是从来就没有发生过得事，文若岚总是在收到信息的第一时间就会秒回姜子牧的。

“在省城开会！很忙！没有时间！”文若岚一连用了三个叹号。告诉着姜子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