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大牢内并没有因为这阵微风改变什么,难闻的臭味还是遍布每个角落。
赵忠尧倚靠在墙边,身下的干草因为连续几天的降雨天气,变得有些潮湿粘连。借着牢门外走廊上油盏的微光,能看到地上各种小虫的身影在忙碌着。
又是一阵风吹过,感受到那空气中的臭味和点点凉意,赵忠尧将身上唯一的外套又裹紧了些。
“爹,我受不了了,爹……”
那是赵大勇的声音,因为长时间的嘶吼和哭泣,已经变得十分沙哑。此刻听起来,更像是自言自语般的呜咽声。
赵忠尧面色平静,他不像儿子赵大勇一样,生下来就锦衣玉食,这眼前的苦难对他来说,就像是儿时的回忆一般。
那还是献文帝时,村子里需要出力役补修长城,赵忠尧的父亲死在了临行前。没有办法,十一岁的赵忠尧顶上了这个位置。
“我的儿啊,你一定要活着,想尽办法活下来……”
那是临行前,最后一次听到母亲说话,也是赵忠尧坚持下来的唯一信念。
后来赵忠尧参加了镇戍军,在战场上好几次差点丢了性命,才得到了上官的赏识,得到了些许的权力。
回到武川后,赵忠尧第一件事就是回到赵家屯,通过自己手中的力量,赶走了曾经心中最憎恨的那个族长。
直到孝文帝时,三长制实行,赵忠尧顺理成章的成为了赵家屯的党长。
赵忠尧努力回忆着,却怎么也想不起,是从何时起,自己也成了那个被人憎恶的家伙的。
远处,大门打开时木轴扭转的“吱呀”声打断了回忆,赵忠尧顺着大门的方向望去,两道身影出现在了走廊里。
走在前边的是狱头,他没了往日的威风,反而是极为恭敬的将赵忠尧所在的牢门打了开来。
那狱头身后的黑衣人带着兜帽和披风,压根看不清长相,此时一摆手,狱头便点头哈腰的退了出去,只剩下这边黑衣人和赵忠尧两人。
“你是?”
赵忠尧仰着头,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面前这黑衣人的脸。
那黑衣人走近了些,乌黑浓密的长髯已经探出兜帽,约有三寸余长。此时那人整张脸虽隐匿在黑暗之中,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一股威严的气势。
“别来无恙啊,老伙计。”
那黑衣人的嗓音浑厚,极具特点,赵忠尧一下就听出了声音的主人。
“是啊,很多年没见了,没想到和你在这里见最后一面。”
赵忠尧盯着对方,深邃的眼眶中,眼白中尽是血丝,显得十分混浊。
“离开镇戍军这些年,你跟着杨府司,为他鞍前马后做了这么多事,可否也曾想到今天的遭遇。”
“哈哈,自然比不上您家大业大,世承圣恩。似我这等下贱的汉人,也不过是选择一个倚靠罢了。”
赵忠尧已落得这境地,此时也不怕这众多权势,说话也硬气了许多。
那黑衣人轻轻叹了口气,也不再讥讽,沉吟了片刻,悠悠的说道:“是啊,我现在也会偶尔想起以前,咱们一同拼命杀敌的时候,你总是冲在最前。那时候我总在想啊,你哪是什么‘奔雷刀’,根本就是个疯子。”
听到这里,赵忠尧也不免有些失神,仿佛那些场景就在眼前似的。
“可惜你选择了杨均,断了镇戍军这条根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