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爷亲手做了朱批,银鱼系太庙进鲜品物,著照旧采进不得渎奏。”
朱由校靠着椅背,长出了一口气,睁开了紧闭的双眼,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吩咐道:
“忠贤,你回头发个条子,让徐贵甭在天津呆着了,回宫里养老享福吧。”
徐贵是万历皇帝在任时,下派去天津捞钱的,如今朱由校清理起来也是毫不心疼。
魏忠贤点头领命,他是扶摇直上的新贵中官,和徐贵也没有太深的交情,犯不上给他说好话。
朱由校安排好这件事以后,算是对外朝大臣屡屡正确的建议有了一个回应,他又闭着眼睛思考事情。
朱由校其实和他的祖父万历皇帝朱翊钧挺像的,对待钱财上很抠门,本能的不信任大臣们,不像泰昌皇帝那样善良。
最近外朝的东林君子,一直在找陕西三边巡抚和将门的麻烦,似乎是将辽东战败的锅扣在了陕西三边的头上,同时想换一些东林君子们上台执政。
自从前年,辽东将门坑了一次陕西三边将门入卫辽东的精锐以后,近几次陕西的入卫兵马质量直线下降,常常不及出关就兵马四散干净。
陕西三边确实有些不讲究,为了顾忌自家的小九九,胆敢不将皇帝和北直隶大员们放在眼里。
但是,辽东的战事出了问题,北直隶却花费大力气,去整顿陕西三边的军事系统,这总是有些隔靴搔痒的意思,不太爽利。
天启皇帝朱由校有些左右为难,难以下定决心。
朱由校接手的大明朝的战略形势,已经差不多和嘉靖末年一样恶劣,北直隶的安全得不到保证,城内人心惶惶,城外士民不安。
理论上,大明皇帝居于北直隶皇城,背靠燕山,面朝中原,以百万京营腹心,驱使蓟镇二十万兵马为先导,宣大山西三十万兵马为右臂,辽左二十万兵马为左臂,皇皇北直隶,固若金汤。
自土木堡之变以后,除了嘉靖年间,大明朝对于山西三镇和辽东镇,从来是软硬兼施,胡萝卜皮鞭加大棒,没有沦落到要收买怀柔的地步。
上个月,也就是十月的时候,外朝东林君子大臣们,先后盘点了辽东镇,京营,宣府镇的军饷缺额,逼迫皇帝将内帑中的大笔银钱支出,以收买人心。
皇帝的重点收买对象除了心腹京营和前驱蓟镇,又增加了辽东镇和宣大山西三镇,花钱如流水。
“内帑金钱有尽日,而边军饷额年年有!”
朱由校越想越是头疼,北直隶怀柔收买辽左和宣大山西耗费过多金钱,赋税和新饷是弥补不了这个亏空的。
“再加征新饷吗?”
“不行,再加征新饷,天下间的老农民就要造反啦。”
天启皇帝朱由校虽然没有在民间生活过,但是他受过完整的皇室教育,官逼民反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印宝钞也不行,大明宝钞如今和废纸差不多,大明皇帝也不能凭空变化出来银钱。”
朱由校一时想不明白,随口问了魏忠贤一句:
“伴伴,咱每年给陕西那么多银钱,陕西的历任延绥巡抚总是贪腐捞钱,这个问题该如何解决,你有什么好主意没有?”
朱由校只是随口一问,不指望粗俗的魏忠贤有什么惊人见解。
但是魏忠贤毕竟是几千名皇宫阉人脱颖而出的佼佼者,他对待工作很有一套自己的想法,他小心翼翼的回答,说:
“回皇爷的话,奴婢斗胆说一句,巡抚总是捞钱,捞的是皇爷的钱。奴婢想,皇爷不给钱,他就一文钱就捞不到了。”
“嗯?”
“有创意!”
天启皇帝朱由校拊掌大笑,夸赞道:
“魏伴伴,你说的话糙,但是道理不糙。”
“正好北直隶缺钱,咱不如索性直接停了陕西的军饷,我看你巡抚怎么捞?”
“东林君子不爱钱,想必他们上任陕西三边以后,一定能够苦一苦自己,再苦一苦军兵,大家相忍为国,共济国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