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世界都是寂静无声的,连雪花下落都是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这里的天空上虽然没有太阳星辰,四周却有一种奇异的光线,照亮了一切,使得整个雪原被这种朦胧柔和的奇异光线笼罩着,给人以温柔明亮的错觉。
天是混沌的灰白,离地表纯白的雪面那么近,仿佛一只灰白羽的大雁,展开了一双阔大无边的羽翅,贴着他们的头顶覆过这雪原,在远方和这雪原遥遥交汇成一道雪色的线。
这雪原如此平坦,仿佛被人用推雪机推平了一般,只有一望无际的雪面,连被风吹成的雪丘都没有。
但推雪机推过的地方,地上的积雪怎么还会看起来那样柔软,仿佛一条没有尽头的长毯一般。
即便邵询他们努力眺望,也看不到远方有任何一座山峰,一小处丘陵,这漫无边际的茫茫雪原上,哪怕一处褶皱,一丝起伏都没有,就这样冷冰冰、毫无生气地横亘在他们面前,犹如一张冰冷平滑的白纸。
明明知道地图上没有这样狭长的山谷,明明知道他们可能早已不在雪落镇周围的山区,甚至可能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了,但是看到这片世间几乎不可能存在的雪原,他们才彻底发现之前的自欺欺人有多可笑。
这雪原上仍是一片寂静,倘若这里真的有什么妖魔鬼怪在注视着他们,邵询几乎都能想象它此刻平静地嘲弄着他们痴心妄想的表情。
两个人久久地伫立在浩大的雪原前,嘴唇翕动着,很长一段时间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种心情实在太过复杂。
就像一个癌症晚期的人,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态,撕下了电线杆上的治癌老中医小广告,明知道可能是一场骗局,但在得知结果的那一刻,还是无以复加的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邵询僵硬地转头看向叶芷。
她浑身包裹得很严实,只有一双浅褐色的眼眸露在外面,浑身上下都是雪,连眼睑上都凝着一层霜白,睫毛挂着雪,像个可怜的小雪人一样站在他身旁。
叶芷也转过头来看他。
两人看着对方茫然的脸,又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茫然的模样。他们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看着对方的眼神艰难地挣扎着,传递了同一个意思:往回走。
是的,往回走。
身上携带的食物眼看快没有了,又他们始终找不到出路。倘若回去,他们栖身的第一个雪洞附近或许还能找到一点柴火,起码可以在火光和温暖中……
一想到这里,邵询的喉咙就发哽。
尽管如此,邵询还是放出了涂壁们,让它们再去探一探雪原,自己则挽着叶芷的胳臂,和她一起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雪往回走。
回去的路他们几乎是被身后的狂风一路推着走的,行进的速度反而快了。
虽然之前驻扎过的地方有被积雪覆盖,但邵询提前已经做了准备,凭借着和涂壁们的感应,找到了埋藏物资的地点,又找到之前挖出的雪洞,重新加固之后,这才神情疲惫又麻木地坐下休息了。
这一次,无论是邵询还是叶芷都不想说话了。
身体固然疲惫,但心里更绝望,连勉强自己吃点东西都很难做到。
最终还是叶芷先拿了饼干递给了邵询,两人这才低头各自机械地啃着。
但是他们的厄运好像没有停止。
当天晚上,邵询他们遇到了他们陷入困境以来最不想,又最害怕遇到的情况。
——叶芷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