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并没有出乎邵询的意料。
他严肃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邵佳禾故作笑容,把头转向一边:“我还能怎么想。以前觉得范教授没有子女,又不爱跟人打交道,他病了,我能帮衬一点是一点。我只想让他能舒心地走完最后这一段路,今天你带的那位姐姐,倒是让我省了不少力气。”
邵询道:“佳禾,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别人给点小恩小惠,就能随便收买的人。要说范教授只是在学业上对你这么照顾,你就跑前跑后,你这么不喜欢求人的性子,为了范教授甚至还开口麻烦我们。说你就是发善心,我是不信的。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家里?”
邵佳禾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道:“这事我不是故意瞒着你和舅妈的,实在是当初不知道怎么和你们说。后来事情过去了,再说也没必要。”
“我大一那年在校学生会,经常要和一些老师打交道。当时范教授是我们的老师,他年纪大了,为了方便住在我们学校附近的小区。”
“有天下午我和一位师兄去附近一位老师家里拜访,那是白天,那位师兄是老乡,还是一高的校友,本来不会有事的,真的,本来不会有事的。”
直到邵询握住她的手,邵佳禾这才发现她的眼泪不知何时已经滴在了手背上
“不,哥,”邵佳禾的表情异常冷静坚决,“既然已经说了,让我一次性把它说完,事情都过去了,我没事,真的没事。”
“那个禽兽打我的主意,师兄早就知道。呵,他趁着上洗手间的功夫溜走了。那个禽兽就脱衣服,想扑过来,我挣脱了,就跑,不停地在屋子里转,把家所有能拿到手里的东西都砸了过去。我运气好,拿着一把水果刀,一把菜刀,最终跑了出去。”
“跑到小区楼下我的腿就软了,扑在花坛里就哭。”
“你想想光天化日的,一个女孩子衣衫不整地从楼里冲出来,手里拿着刀趴在地上哭,是出了什么事。可是没有人理我。那小区里住了很多教职工,他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又怕摊上事,就从我旁边走过。我以前觉得大姑他们打我骂我很难受,但即便是那样也没有我那天万分之一的狼狈。”
“范教授是第一个把我扶起来的人。他把我扶起来之后,才有人围过来七嘴八舌假仁假义地安慰我。”
“我那时脑子浑浑噩噩的,那副样子也不敢回学校,也怕回学校。是范教授收留了我。真的哥,倘若范教授和那个畜生一样也不怀好意的话,我当时的状态根本不可能再逃过一次。”
“脑子稍微清醒一点了,我又犯了糊涂,我去找院长、去找校领导举报他,可是我没想过,他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对人下手,真的一点依仗都没有吗?没有人处理他,我也没有证据,那师兄还要反咬一口,我的后果可想而知。学校论坛上有人匿名发帖,说我不知廉耻,为了保研就——我都想不出人怎么会那么恶毒,怎么能说出那些恶毒的话。”
“哥,我当时真的已经崩溃了。”
“我想和你,和舅妈说,可是我知道,你们也帮不了我。我那时候说,除了让你们跟着难受,没有别的办法。你别怪我。”
“我当时想了,退学,偷偷卖掉我父母唯一留给我的那套房子,我要跟他打官司,哪怕倾家荡产,我也要让那个人渣身败名裂!我当时真打算那么做,是范教授帮了我。最后,那个人渣被辞退了,我不用退学,也不用卖房子,论坛的帖子被封了,至于私下里他们怎么说,我都无所谓了。可能这不是最好的结果,但范教授和我无亲无故,能帮我到这份上,我已经很感激他了。”
“哥,你说,我做这些难道不应该吗?”
“哥,我不知道范教授当初为什么那么帮我,但我一穷二白,也不怕人图我什么。我愿意照顾范教授,只为报答他的恩情,没想别的。”
邵佳禾红着眼看向邵询。
邵询正想说什么,这时候人已经来上菜了,只能将纸巾盒递给她:“好了,我都知道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你擦擦眼泪,咱先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