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沿着医院门前的路缓缓地走着,路灯把一大一小的两个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这可能是唯一一次他们如此安静地走在路上了吧,没有互怼和掐架,只有同样频率的沉默。年静远想。
“大冰山……”
终于还是她先打破了这种气氛。
“嗯?”
“你说,澄澄她怎么会得那样的病呢?明明她每天那么努力那么开心,也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为什么……非要她病不可。”
“就是因为不想对不起任何人,所以刀子和恶意,全冲着自己去了。”
年静远看了看身边的人,他还是面无表情,眼神深得谁都看不透。
突然想起刚刚在病房看到的女孩手臂和手腕上的刀疤,她眼圈又不争气地红了,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这些事……她怎么从来没跟我们说过?那些刀痕那么深,你说当时她痛不痛啊。”
尤嘉傲叹了口气,慢悠悠地转过头瞥了她一眼。
“选择是她自己做的,步子是自己迈出来的。”
“喂!大冰山,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这话也太冷漠了吧!要是澄澄听到……”
“停!你的澄澄,她比我冷漠多了,也厉害多了。”尤嘉傲扔给她一个眼神。
这话却让年静远噤了声。虽然是惹人讨厌的大冰山,但不怼她的时候,他的话就好像有种魔力,总能把她吸引进另一个轨道里。
她其实是有些讨厌这种感觉的。但又不得不承认,她其实……也有些同感。
她还记得刚认识澄澄的时候,觉得她是文静温柔的淑女,怕她不好意思,怕她落单,于是主动去拉她的手,带她一起玩……可握着的那双手,在一开始似乎总是带着一种疏离呢。
她后来才慢慢发觉,俞澄是那种气质清冷的人,就好似这世间纷乱无一能扰得了她的心,没有过分热络的样子,没有讨好世间的谄笑,她眼中只有脚下的路,眸子里也从不掺杂多余的情绪,似乎所有的一切都被她留给了关起门来的自己,与旁人只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样子,却总是善良得不着痕迹。
“是啊,她好冷,可是她对所有的一切都那么温柔。她写的那些作文,字字句句都充满正能量。现在想想,一条血肉模糊伤痕累累的手臂,是怎么写出那么温柔的话呢……”
年静远的脚步停下,此刻,他们在一棵树的下面了,身边有长椅,头顶有月明。
尤嘉傲似乎真的和她同频了,他们几乎是同个瞬间坐到长椅上。
“不违背啊。”
“当然,谁又不是个矛盾体呢。”
年静远轻轻摇了摇头,她印象里,好像很少会跟尤嘉傲这个家伙有这样安静坐在一起,深聊的时候。
“如果说关雯是外冷内热的傲娇女,那俞澄就是外热内冷。她永远笑着看世界,对任何人都温柔,但却……无法爱人。”
尤嘉傲深深望着头顶的月亮,长舒了口气。
“她的冷漠是更为特殊的一种,铸在骨子里,藏在温柔皮下的。”
这话带给年静远微微的震撼。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只是在接着他的话想:关皇是外冷内热,澄澄是外热内冷,那他自己呢?尤嘉傲。
照她看呀,他的全世界都是冷的,从外到内,谁都捂不热。澄澄再清冷,冷不过他的。
至于刚刚他说的……没错,这个大冰山,平常话最少,天天跟他们在一起,却是看得最清最懂他们的。
“是啊,她那么冷,但内心暗淡无光的女孩怎么想着照亮所有人呢?”
“有一种人吧,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想给别人打伞。”
“这孩子,怪让人心疼的。”
年静远轻轻笑了笑,眼角却落下一滴泪来。
尤嘉傲没有回头,却好像知道她哭了,从兜里掏出来一小包纸扔过去,全程也没看她一眼。
“少故作老成,心疼别人,先把自己眼泪擦干吧,小孩子。”
“谁是小孩子?偶尔想跟你聊聊天,还要怼我嘛!”
年静远委屈兮兮地看着他。
这家伙,想关心人就说嘛,非要这样毒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