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旦神色变得复杂,抬头望着窗外,目光似乎穿透了时空的壁垒,悠悠道:
“这些事太过沉重,我与父亲、兄长这一代人已经承受了太多,实在不想再让颂儿过多地接触这些阴霾。
我希望他能够生活在一个更加和平、安定的时代。”
方逸心中涌起一股共鸣。
不再劝解,完全理解周旦言语中的那份沉重。
室内一时间陷入了沉寂。
半晌后,方逸开口转移话题,声音中带着敬佩和感慨:
“周朝虽刚建立,尚未对整个地域实现有效的控制,
但你实行的分封制,却巧妙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本质上就是在前商朝的版图上划出一片区域,
再以天子的名义把这片区域分封给周氏宗室子弟或者有功之臣。
这样的制度设计,既稳固了周朝的统治,又激发了诸侯们的积极性。”
“但实际上,你是要这群宗室子弟或者有功之臣带领自己的队伍去占领土地,获得实际控制权。
诸侯们到了各地,也需要按照分封制的原则,在家族内部把土地、民众一层层地分封下去。
每当他们占领一块土地,这块土地就像一块拼图,逐渐拼成了周王朝的辽阔领土。
这样的制度设计,不仅稳固了周朝的统治基础,还进一步分散了诸侯的权利。”
说到这里,方逸停顿了一下,目光中闪烁着对周旦的敬佩之情:
“说实话,要换做是我在你的位置,我打破头也想不出这么适合的解决之策。”
周旦脸上也浮现出一丝成就感,微微一笑,随后道:
“这并不是我独自创立的制度,也只是在商人的分封制上稍作改良而已。
目前尚并不完善,所以我才会继续致力于改良我们周人的‘礼乐’制度,
通过更深层次的教化来引导众人。”
略微停顿片刻,周旦的眼神中仿佛爆发出两道精光,沉声道:
“要说真正决定周人命运的,莫过于在父亲最初决定翦商时,我和他那场最为关键的争论。
争论的焦点就是,天命究竟是降于周人,还是降于周王?
而争论的结果是,天命必须降于周王!”
方逸脸上也满是敬佩之色,忍不住插口道:
“当时你在洛邑宣告天命时,我还不太理解,这似乎是把天命的载体变得狭隘了。
但后来看到那些诸侯部落的态度,我才想通其中的奥妙。”
周旦闻言,点头道:
“没错,父亲最开始解读卦爻辞时认为,天命就该从商人转变到周人身上。
可若是天命降于周人,那就和此前降于商人一样。
大家抛头颅洒热血推翻了商王朝,不过是换了一群人继续压榨他们。
试问,这样还会得到诸侯的支持吗?
而当时的周人族群本就弱小,更不利于统治诸多部族。
但若是天命降于周王,那周王便是天下的共主,
不仅仅要为周人主持正义,也要为所有人主持正义。
这才是真正的以‘德’治天下!
也只有这样,才能得到更多诸侯的支持,同心同德去打败商王朝!”
即便是早已理解了其中的玄妙,方逸还是再次感到了震撼。
忍不住赞叹道:“说不得你来到这个世界,还真是上帝安排!
若非如此,实在难以用言语形容我此刻的心情。”
周旦忍不住打断道:“你之前不是说一切都是意外吗?还说原因是我们手欠?”
方逸脸色一正,严肃道:“非也,非也!你是最好的安排,我才是那个手欠的意外。”
两人对视一眼,随后哈哈大笑起来,一切都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