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生端上面和饭。他问我要不要尝尝他的咖喱牛肉饭。我果断地摇摇头。从前我和他吃饭时不分彼此，你吃我的一口，我吃你的一口，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边吃边把洋葱拨到盘子边上。

“还是不吃洋葱？”他伸过叉子把洋葱挑过去吃了。

我有些恍惚。以前在一起时，他总是把他碗里我喜欢吃的夹给我，同时顺手把我不喜欢的夹去吃掉。有时他吃到八成饱便停下来，说他吃饱了，然后看着我吃完后，再把剩下的饭菜扫荡干净。他甚至会把我没啃干净的骨头捡去再啃一遍，也不在乎我嘲笑他好恶心。他说他就是喜欢打扫剩菜，以此为乐，我只管负责吃我喜欢的，由他负责吃剩下的。他说我们是完美的组合，最佳搭档，分工合作，各得所需。

曾经习以为常的温馨一度变得那么遥远，而今又弥漫在眼前。我有些困惑，不知我跟他这样算是什么关系。我不是一直不想再跟他扯上瓜葛的吗？

他的盘子光了，我的盘子里还有一半。我放下叉子，坐直身子，靠到椅背上。

“怎么不吃了？”

“吃不下。”我说完，习惯性地拔了一口气。

“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没什么胃口，不想吃。”

“你以前吃掉这么一大盘根本不成问题。那时候我总担心你会吃成个小猪。”他比划了个水桶，想逗我笑。

我笑不出来。

“你身体还好吧？”他关切地问。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还行。就是经常失眠，睡不好觉时就没胃口。”

他的脸上露出难过的神情，“那时候我也失眠。晚上很难入睡，半夜有时还会惊醒。”

没想到离婚对他也有这么大的影响。惊讶之余，一股同病相连的感觉油然而生，我忍不住问：“你现在好些了吗？”

“嗯，我后来坚持每天早晨出去跑十公里。来美国后，加了器械锻炼和游泳，一周四五次。白天累了晚上就能睡得好些。”

我长叹一口气，“我到美国后，也是天天跑步。坚持了这么多年，失眠问题还是挺严重。不过要是不跑的话，估计我都活不到现在。”

我们又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儿，他说：“你吃不下就让我帮你吃了吧。”

我把盘子递过去。他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面前的是一张成熟男人的脸。皮肤黑了，也粗糙了，眼角、眉心和额头都刻上了几道浅纹，头发剃得很短，身体强壮，肩臂厚实。这是周密吗？我很难把眼前这个男人跟当年那个瘦削青涩的小弟弟重叠。岁月就这样改变了一个人？他脸上的风霜让我感觉陌生，而他镇定自若的神态更是从前没有的。唯一没变的是他的嘴。嘴形好看，不笑时嘴角也会微微上翘，双唇丰满圆润，柔软温暖，亲吻时细腻缠绵又活力十足。我当初曾非常迷恋那个感觉。

他抬头看见我在端详他，笑笑没说话，定定地看着我，直到我垂下眼帘。

“还记得大一那年有一次你来我们宿舍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我吃方便面吗？当时搞得我浑身发毛，恨不得有个地缝儿能钻进去就好。哪有女生像你那样傻愣愣地盯着男生看的？”

想起他当时的窘态，我扑哧一下笑了，“你又不是一般的男生，那时在我眼里，你就是个孩子气十足的小弟弟，很好玩。”

“现在呢？”

他到底是跟以前不一样了，当年他被我盯得落荒而逃，而今感到尴尬的人竟然换成了我。我一时语塞。我不想评论他相貌上的变化，那样似乎太亲密，可这会儿我也想不到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