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澍归家尚未敲响九点钟,父母正对着家中的那台新购去年的14寸黑白电视,专心致志地观看着仅能收到的中央和省台两个频道的节目。
任镇安见儿子回来,便开口道:“刚才仲大勇来找你了。”
仲大勇这个名字一经提起,任澍脑海中便浮现出他那高大的身影:大眼睛、浓眉、一米八的个子,身材魁梧。
仲大勇与任澍乃是自幼共长的挚友,两人同岁,任澍年长他一个月。
两人自小学至初中同窗共读,直至高中因成绩而被分班,任澍因成绩优异进入快班,仲大勇则因成绩稍逊而入慢班。
任澍高中未满一年便离校投身工作,而仲大勇在高中混迹两年后,因无业而流连于社会之上,依靠一股狠劲,在铁西区小有名气。
“他找我何事?”任澍忍不住追问。
任镇安回答道:“他未曾多言,仅问及你去向。我告诉他你应酬至,他便离去了。”
“哦。”仲大勇这般深夜来访,定非寻常,任澍心知肚明,答了一声便往外头走去。
任镇安关心地问:“小澍,你这是要往何处去?”
“屋内热得难忍,我到楼头去透透气。”任澍回答。
任镇安语气中带了几分警告:“小澍,以后离仲大勇远点,与那些日夜惹事生非的无赖混在一起,难免会坏了你的名声。”
“爸,我自有分寸。”任澍虽答应,心中却明了,仲大勇的为人他比谁都清楚,而父亲的忧心也是出于对儿子未来的期望和担忧。
毕竟,哪个父母不愿见到自己的儿女风平浪静,光明磊落呢?
任澍赴仲大勇家一趟,其父沉声道仲大勇几日未归,下落不明。
在这个通讯设施落后的时代,除了政府机关和大型企业,只有高层领导的家庭才配备有固定电话,普通民众即便有钱也难以安装。
因此,仲大勇不在家,任澍也无从寻觅。
回至自己居住之处后,任澍便坐在楼头的石凳上,等待仲大勇的可能归来。
他坚信仲大勇若真有事,定会再来寻他。
终至十点钟,连吴大妈的小卖部也已关门息灯,仲大勇仍未露面,任澍无奈之下,只得起身回屋就寝。
未久,任澍忽闻窗外有细微的敲击声,掀开窗帘一看,却见仲大勇正站在外头。
他轻手轻脚地打开窗户,唯恐惊动屋内安睡的父母,低声问道:“大勇,何事如此紧急?”
仲大勇也是低声回答:“二哥,你能不能先出来一下,我有急事需要你帮忙。”
在家中,任澍排行第二,上有姐姐,故左邻右舍皆称他为小二,仲大勇也习惯称他为二哥。
任澍随即穿上宽大的短裤和外衣,从窗户跃出,与仲大勇一同到了楼下,再次询问:“大勇,到底出了何事?”
仲大勇便道:“昨晚小强在铁东区游玩时,被三毛儿带人无缘无故地袭击,我们自是不肯干休,约定今晚八点在铁东桥头一决雌雄。虽然对方人多势众,但我们亦未全无胜算,反倒放倒了三人。小强今晚冲在最前,不幸头部和肩膀中了两刀,现在医院要求二百元的住院押金,我们凑钱不足五十余元,伤口虽已处理,却无钱住院,现小强只得在医院走廊苦等。二哥,你身上可有余钱,能借我一些吗?”
仲大勇话音一落,那双满怀希望的目光便紧紧地盯着任澍,这仿佛是他最后的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