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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京(下)

神游之际,阿漓只觉有人轻碰自己脸颊,缓缓睁开眼睛,竟是颜艺俏皮的戳自己,与平时娴雅之姿颇为不同。    见阿漓睁眼,颜艺嫣然道,“阿漓,时候快到了,别贪睡了。”    阿漓赶忙起身穿鞋,憨笑两声,道,“小姐,真是劳烦您了……”    “无碍。”颜艺斟上两杯茶,一杯推向阿漓。阿漓恭谨接过,刚刚饮下,便见颜萱推门而入,赶忙放好茶杯。    颜艺抬眼见到,道,“萱儿,真是越发没有规矩,连敲门都不会了。赶明嫁出去,看婆家怎么教你?”    颜萱娇声道,“姐姐,这不是一时有急事,忘了嘛……”    此时,阿兰、莘瑶与莘玲也纷至沓来,只听颜萱向众人惟妙惟肖的说起昨日窃笔讨伐之事。但尔东辰与齐子棠的交锋被夸大了不少,像是民间戏说故事一般,引人入胜,令人称快。    阿漓侧耳倾听,想从中听到自己兖渊之谈的精彩片段,颜萱却是只字未提。而一旁莘瑶面色渐渐黯淡,想来未料到自己崇拜之人竟是位无耻的窃笔之徒……    “姐姐,听说今日季珩又领二十八名书生,将窃笔之事联名告到了京兆府尹那里,一时看去甚是壮观呐。季珩此举真是大快人心,你们不知,现在茶馆酒楼的说书人都把此事编成故事广为传说呢,想来都觉得有趣。”颜萱像亲眼见到一般,说得绘声绘色。    “哦?那京兆府可是要忙活一阵了”,颜艺转而继续道,“虽说可刹住窃笔之风,但季珩也是把某些人得罪了……”    “姐姐,不能如此说啊。季珩乃是正义之举,怎么能以此衡量?若人人明知此事却都充耳不闻,也太令人心寒了……”颜萱撇撇嘴道。    颜艺轻叹一声,道,“但世事往往如此,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谁又敢与权势抗争?除非自己比那些人更有权势……”    颜萱噘嘴不言,显然不同意颜艺所说……    虽然阿漓未去衙门看这场浩大的窃笔之案,但颜萱甚好这热闹之事,派府中小厮探听,每次一有进展,便与众人分享。只知,京兆府将所抄之书分门别类,用五天翻阅证据,又用十天分批上堂审讯。    众人听闻,那十天衙门外挤了那些看热闹之人,有些窃笔之人还狡辩,却因铁证如山,被尔东辰驳的哑口无言。尔东辰经过颢清台之事,又重新理清头绪,以免再被问得怔住。更多的雅贼,被人们的窃窃私语羞得面红耳赤,连连认罪,掩面逃出府衙。    而最让人关注的齐子棠窃笔案,却迟迟没等到正主,只有其状师代为出面处理,不禁令好事之人遗憾。最终,京兆府尹判齐子棠销毁窃笔之作,不得再版印制销售,赔偿风莫言一千两纹银,并道歉其过错所为。齐子棠的状师竟当堂掏出一千两银票,故意丢在地上。而风莫言也未甘示弱,向京兆府尹和围观百姓作揖施礼完,当着状师的面,将银票撕得粉碎,引得掌声骤起……    窃笔群案历经半个多月的“征伐”,总算落下帷幕。此案更惊动了当朝皇帝,在上朝时夸赞顾老虽人不在朝,仍心系民政,为众官之楷模,并赞许京兆府尹处置得当,只字未提尔东辰所作之功。    “姐姐,这次季珩真是为广大书生出了口恶气,还被老百姓称为不畏强权,敢为天下先呢。但圣上竟然装作不知道……还有,昨天季珩离开金陵,仲瑜哥哥也一同走了,怎么这么仓促?还想等此事了了,邀他们来家讲讲,市井有些所说太夸张了。”颜萱略感惋惜,不禁叹气。    “你还知道市井夸张呐?我觉得你听得有滋有味呢”,颜艺又转而道,“他们离开金陵并不是坏事,现在尔公子锋芒太露,不如暂时离开冷一冷。”    阿漓听罢,心觉,皇帝不提尔东辰之功,虽有遏制夙沙家之意,但也避免了矛盾激化。现回想此事,可谓压倒性胜利,一切竟如此顺遂。但越是顺利,阿漓越觉不安,怕日后招来更大祸患,但愿自己只是杞人忧天。转而想到,尔东辰曾说离开前会亲自告别,却未来颜府,不知何故……阿漓忙摇摇头,撇开这个想法,只道他们或许还未到好友之层,人家又为什么要和自己告别呢?    时过境迁,又一日与阿兰去买香料,偶然得知墨香坊迁出了金陵,说是京城地界金贵,担负不起开销,到广陵另开店铺,其中缘由却是不言而喻……    而秦弦并未离开金陵,幻音阁的生意也没受半点影响,坊间传言与秦弦相好之人权势甚大,所以保住了她,但是真是假无人可知……    窃笔之案尘埃落定后,阿漓又回到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宅女生活。阿漓不禁心想,这大家闺秀当真不轻易出门,除了节日,几乎连内院都未出过。回想那日在颢清台雅谈会,除了秦弦未来一位女子,自己也是女扮男装,想来那小说中富家小姐出门碰见艳遇之事也不靠谱。    而颜艺丝毫不觉日子无趣,除了琴棋书画,她似是更喜钻研配制香料,每日必抽出两个时辰依照香谱调配香料,并加以改进,将新配方、功效、香味记于一本手札之内,题名为“芳华谱”。    而阿漓也只好每天仆人院、颜艺闺房、厨房三点一线的生活,书法、茶道、厨艺和箫技倒也长进不少。但终觉无聊透顶,阿漓拾出大学在武术社团所学的罗汉十八手,每日清晨在院中练上两遍,权当强身健体,不禁有些公园里爷爷奶奶练太极的既视感……但也知只是花拳绣腿罢了,若真碰到打家劫舍毫无作用。阿漓一时叹气,怎奈自己没有穿成一名武功高强的侠女,不然还能游历江湖,行侠仗义……    “阿漓,听说你最近在练拳?”颜艺停笔问道。    阿漓忙摆手道,“没有,瞎比划而已。”    颜艺从柜中取出一柄剑,剑身精巧,雕纹细致,剑格正中镶嵌一枚紫玉,观之秀气轻盈。    “去年早些时候,卫公子赠我一把絮灵剑,而我不好武艺,闲置至今。既然阿漓你对习武有兴趣,不如练练看?”颜艺将剑递于阿漓,继续道,“对了,书架上还有一本剑谱,说不定哪天阿漓你也成为剑术大家,可以保护我们……”    颜艺一语,惹得众人咯咯而笑。    阿漓接过剑,不禁抽抽嘴角,心想,在武术社团只学了三十二式初级剑术,而今也已忘却大半,自己连一整套的剑招都不会,甚是惭愧……    “小姐,这絮灵剑之名有何深意?”阿漓不解问道。    “此剑传说是铸剑大师宛冯为其女儿所铸,他的铸剑炉毗邻淮水,水淬刀剑,锋利无匹。这柄剑剑锋轻薄,舞时灵动翩然,似是飘絮落雪,故名曰‘絮灵剑’。”颜艺说着,阿漓脑海中隐约浮现,佳人舞剑的风姿,芊芊玉手执灵剑,腕转剑柄花纷飞,柔美的身影与清冷的剑光相融……    古人曾赞公孙舞剑,曰,“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而阿漓自知远无此能,忙把絮灵剑还回,道,“既然此剑如此珍贵,我还是不要胡闹瞎练了,恐玷污其名,也对不起夙沙公子美意。”    但颜艺却推回阿漓之手,道,“再好的神兵利器,若只是放在柜脚,被冷落生锈,不更悲哀吗?你且安心拿着。”    阿漓只好施礼相谢,寻出那本剑谱,简简翻看,尽是些虚无缥缈的心法和简明示意的招式图解。阿漓不禁心叹一声,自己的识图理解能力可不及那些武学奇才,就凭这些不着头脑的虚话和寥寥的简笔画怎么学得会?想那些人竟然能看一遍,便学会绝世武功,也太不科学了……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行万里路不如名师指路”,阿漓每次都是和老师一招一式的学习,不懂之处还要当面询问,没有老师教授多是不得要领,而当下只能赶鸭子上架,摸着石头过河了……    经过阿漓锲而不舍的钻研,三十二式剑术被她忆起大半,但只是最简单而基本的动作,弓步直刺,回身后劈,弓步平抹,提膝平斩,回身下刺……却根本串联不起来,练起来丝毫没有舞剑的潇洒灵动……    那日,颜艺在花园中弹琴娱情,忽让阿漓依琴音试着舞剑,阿漓推却不过只能献丑。阿漓的每一招每一式,均是生生截断,全无连贯之感,而颜艺的琴声在其停顿之时也会轻挑顿挫,似是帮她缓和生硬。但还是看的阿兰她们前仰后合,阿漓也只好向颜艺讨饶,不再丢人现眼……    “阿漓,不必气馁,我看你每个剑式的姿势都很端正,只缺名师指点,少些顺畅相连而已。”颜艺宽慰道。    阿漓轻舒一口气,勉强道,“谢小姐。”    颜艺命莘玲拿来围棋,与自己对弈起来。而其他几人都不会围棋之道,只能静静看着,但也看不出所以然,略觉尴尬。    颜艺似乎也觉出气氛冷清,阿漓便顺势道,“前些时日,我在书中看到一种简单的下棋之法,也是用此棋盘与黑白子,任意一方五子连珠即可胜出,曰之为‘五子棋’。”    于是,阿漓将五子棋的规则简要告诉颜艺,其他人也听之即懂。颜艺便让阿漓和她对弈,结果却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颜艺局局反杀,每次阿漓以为要赢了,她便会转危为安,反败为胜,其他人还拍手喝彩。阿漓的自尊心严重受挫,心想,或许自己本来就不擅长对弈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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