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一抬头,手中拨错一音,只因看见了颜玦脸上的伤,蜿蜒在羊脂白玉似的面颊上,实在触目惊心。
干巴巴笑了两声,“失礼失礼。”
初玖将颜玦拉到身后,道,“我这小妹妹面皮薄,怕生人,二妹妹倒是好些,容易和人熟稔。”
手中攥紧了颜玦的腕子,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少说话,说错我坏了我计划,要你好看。”
颜玦不服气,一拽胳膊,将他拽个踉跄。
初玖嘿嘿笑了两声,“不光面皮薄,脾气还大呢。”
蔺文庆道,“不要紧,珍珠姑娘坐在这里,你们再去为琥珀姑娘拿把椅子来。”
初玖便行礼道,“收了公子的银子,在下现在就去厨房为公子烹些鲜鱼,略微等一等,便可用了。”
蔺文庆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弹起古琴,随意说了句,“做什么都可以,我并不是个挑嘴的人。”
转而与露娘说话,问她如今芳龄,会唱些什么曲儿。
颜玦便去给初玖打下手。
只见他从木桶中捞起一尾活鱼,去鳞破腹,掏出秽物并鱼鳔,丢回桶中。
将一尾还在扭动的活鱼,从尾分开,一边片一部,留下当中的鱼骨,两边片下的鱼肉又用清水洗干净。
颜玦从未见过初玖做菜,往常都是占子洗衣做饭,占子做饭不能说不好吃,只是南方人口味轻,颜玦在商京总是喜欢吃些咸辣的菜。
红肉去除,上下左右去干净,白得透明的鱼腩转瞬之间就被他片成了无数片薄如纸片的肉片。
圆形排开,撒上香油和芝麻,加些醋和葱丝。
“端过去,给蔺三公子送去。”
颜玦问道,“让他吃生的?”
初玖道,“吃得就是个鲜味,你懂什么。”
颜玦不爱生食,自然也尝不出其中的鲜味。
剩下两尾。
一尾做了煲汤,一尾红烧,船上尽是鱼肉的鲜美。
初玖侍立在旁,颜玦也站在一旁吹着夜间的凉风。
蔺三招呼这二人一起坐下。
颜玦夹起一块鱼肉,眼睛立刻瞪大了,这鱼肉竟半点不腥,入口即化,有一种鲜甜的滋味。
怪不得此前占子哥说初玖只是懒得做,他是有些手艺的,当时还以为他在为初玖找补。
颜玦不由得感叹,有这手艺,做个抡铁锅的大厨,也比坑蒙拐骗来的好。
这一餐便到了月上头顶之时。
初玖给露娘使眼色,露娘便一副较弱不舍的模样向蔺文庆告别,说是今日已晚,须得回去了。
蔺文庆方与这貌美女子搭上目光,如何肯放她离开?
又是一番挽留。
初玖眼见计划顺利,慢慢就将心放入肚子里了,看来带露娘出来就足矣,还带着这小丫头碍事。
不过人都带出来了,中途赶她走,怕又惹蔺文庆生疑。
蔺文庆留三人在船上过夜,说是夜黑划船回到岸边,实在危险,不如天光渐明之时,再回去,他明早也要返回家中了。
月光洒在江面上,银光如鳞,江水犹如一头敞开肚皮的水中巨兽,不知在何处已张开巨口。
蔺三公子的船宽敞舒适,船舱里有七八个房间,当中一个他住着,初玖住一间,露娘和颜玦住一间。
船舱里有一扇小窗,里头用琉璃契着,月光透过琉璃,散出五颜六色的光芒。
颜玦记得朝华殿的偏殿也有这种琉璃,比这船上的琉璃更美,小时候她住在宫中,姨母抱她看宫中的雪,琉璃窗外,大雪落下,宫墙内寂静无声。
姨母就那样坐着,抱她在怀里。姨母的手很暖,她长得很像母亲,跟母亲不同,姨母会为她梳各式的发髻。
姨父在她很小的时候,常和姨母有说有笑,后来再大一些,她能跑得很快了,也不用常常被姨母抱着了,有次回去同母亲说姨父同姨母在争吵,母亲便叫她日后不许再叫姨父。
她不明白,姨父就是姨父,为何不能再叫,当时的她还太小,不明白九五至尊,天家殊荣的意思,只是从那日后,便只能称他为陛下了。
颜玦迷迷糊糊,侧着看窗外,几乎要睡着了。
听见身旁露娘穿衣起身了。
颜玦揉了揉眼睛,“露娘姐,你去哪里?”
露娘按住她肩膀,轻拍了几下,“里头太闷了,我出去走一走,你睡吧。”
颜玦困得厉害,听罢便昏昏沉沉闭了眼睡去。
甲板上月光粼粼,镀了层银漆一般,露娘往外面看了一眼,并不多做停留,轻轻敲了一下那扇门。
门中立刻便有一只手,在黑暗中将她拖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