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好露娘,颜玦便启程去寻初玖。
她的伤是皮肉伤,好得快,可露娘的肩骨尽碎,郎中说,她日后再不能鹤手起舞了,折断了一边翅的鹤鸟,也不能高飞了,只能在泥泽中翻找臭鱼烂虾。
颜玦难过,她在丝花巷偷偷去金菊坊看过露娘跳舞,她的舞跟平常的舞妓不同,是幻舞,边跳,边能从袖中飞出彩蝶来,她见过露娘袖中的游丝,自然也能看破那些障眼蝴蝶是如何飞出来的。
露娘说初玖在卫国都城,西宁。
颜玦想,他混在蔺家,就是为了拿到龙蛇草,去西宁找那个人。
如果猜的没错,是他的心上人。
嘴上不着调,翻脸无情的混混初玖,竟也有拼了命也要去助的一个心上人。
为着他心上人的母亲,他什么都豁出去了,连露娘和颜玦的命,也不算什么。
颜玦以为露娘不会帮他了,没成想,她还会请求她去卫国送药。
女子痴情,可见一斑了。
颜玦忍不住问她与初玖的过去。
露娘还在梳妆,一只手并不方便,颜玦见了,接过她的眉笔,为她细细描眉,她从前在家中,琼姐手把手教她如何画眉点胭脂,光是眉形,她就能画出七八种。
露娘问起她来,问她知道不知道何为抹白。
颜玦摇摇头,“从未听过。”
露娘便道,“没有听过就好,不是什么好人。”
她说初玖过了十五岁后,就开始做抹白了。
他常偷偷蹲守在一些大户人家的宅门前,见轿子出来,若是女眷,他就耐心跟着。
女眷往往出府,去游玩赏花,上香拜佛。
他便站得不近不远,去邂逅那些一方名门望族的女子。
或是未婚,或者已婚嫁。
但凡他能看得上眼的,他都要去勾引人家。
一日她陪同母亲前去外祖家探亲,那日大雪,马车的车轮陷在雪中。
家丁手忙脚乱地抬车,母亲也下了马车指挥。
不得其法,没走几步,车轮又陷在雪泥中,马儿在大雪中吐着沫子,也累极了,更不用说人了。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初玖就是此时出现的。
他从自己的马车上卸下一组铁链,叫人拴在车轮上。
这才免去打滑,车又能继续前行了。
母亲同他说着话。
她站在母亲身后,那一年,她见初玖正好离十六岁差十日。
是个挑不出一点儿错的俊俏少年郎,笑起来明眸皓齿,竟比女子更秀美。
她偷偷在母亲身后拿小镜子打量自己,幸好,头发未乱。
初玖原来跟他们同行,也要去良城。
未到良城,先遇良人。
她在客栈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想在睡前再看一看他。
母亲已经睡着了,白日里她太疲惫。
露娘轻声叫了母亲几句,并无回应,便知她已经睡熟了,露娘翻身下床。
偷偷打开房门。
她蹑手蹑脚走到他房外。
想了又想。
只静静站着,一颗心便要跳出来了。
那时她以为见到这么一个人,便是为他即刻死了也是值当的,若不能和这个男子度此一生,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格兹一声,门从里头被拽开了,他好似很惊奇,没想到她竟在他门口。
少年意气,懵懂情动。
客栈外大雪密密,落在地面上,什么秘密也听不见了。
她上前扑在他怀里。
他不推,也不揽,任由她随意。
只是他的手慢慢合上了那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