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园的一叠拌黄瓜也要五两银子,初玖对日益消瘦的荷包深感不安,他一天要摸荷包上百次。
这是在一品园的第二天,中途见几个绣花枕头在邻桌赏鉴一只赝品双耳壶,他就有些按捺不住了。
重操旧业,他在脑子里想得好好的,回头写信给小丹青,叫他仿一只一样的,肯定比这赝品更真,听他们说那一件至少三百两银子,照着小丹青以假乱真的手艺,还不赚发了!
前来上茶的小二换了壶新茶,道,“二位贵客,楼上请。”
初玖嗖的一声站起来了,看来是那蜜枣留下的信号指引阿满的家人找到了她,再去打量阿满,她眼中的神采是他此前从未见过的,他看得出,今日是他遇见她以来最开心的一日。
路过窗边,外面纷纷扬扬开始下雪了。
这是商京的第一场雪,他从没来过京城,江南温润,冬日少雪,他们又很少在冬日背井离乡,宋蝉筠说过,要是露馅儿了,说不定会被人丢在雪地里冻死,她极少的仁慈就是让他冬日里留在温暖的丝花巷。
下雪竟是这般美。
颜玦的心砰砰砰,跳个不停,她甚至没有注意到园子外面已落了雪。
楼上有人把守着,是了,是了,是大姐姐,她总是带着护卫,小符一定也来了。
那母亲呢?
如果她来了,她该如何面对她?
颜玦心中七上八下,与姐妹重逢的喜悦刚如一盏明灯亮起,陡然便被一阵风吹灭了。
她害怕母亲。
说不出的害怕。
一个女儿,居然会惧怕母亲。
她刚走到厢房门后,初玖和她便被人强制抓了进去。
初玖踉跄几步,还没有站稳便嚷嚷起来,“放肆!皇城根上,天子脚下,你们敢如此——”
屋内的一张桌子后,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脸上有一道伤疤,眉尾也有一道,看上去有些吓人。
颜玦倒是一直面无表情,但一见是他,脸上便白了。
她在被强拉进来的那一刻或许就已预感到了不对劲,姐姐不会这样对她,绝不会。
她向前走了几步,行礼道,“舅舅。”
声音微微发颤,初玖不明白她为什么见了自己的舅舅会被吓成这个样子,不像是见了亲人,倒像是见了天敌。
他想也没想,握住了颜玦行礼的手,果然,手也在发颤,颜玦竟是这般胆小的丫头吗?他今日才知晓。
开口道,“见过舅舅,舅舅,还是头一次见,我是阿满的朋友,也能叫您一句舅舅吧?”
那男子身后的侍卫即刻便肃声道,“住口!你可知这位乃是当朝萧侯爷,你是个什么东西,敢乱攀亲?!”
初玖险些咬了舌头,“侯爷?”
乖乖?长这么大,他还没见过王侯呢!
萧?萧侯爷?
后宫有个萧皇后,这位该不会就是国舅爷吧!
萧氏一族贵气逼人,大启谁人不知,陛下与萧皇后举案齐眉,少年夫妻,对皇后母族更是有求必应,故此萧氏在京城乃是世家之首。
初玖合上张大的嘴,捂住了,“你叫他舅舅,所以你是?”
颜玦淡淡道,“我母亲是临南侯。”
“啊?!啊?!”初玖连续鬼叫几声,还真被那神棍说对了,她果然是个富贵相。
这样说来,萧皇后便是她亲姨母。
初玖有些头晕眼花,他这些年见过不少达官贵人,可直通朝廷的,这还是头一回。
阿满原来是金枝玉叶中的金枝玉叶,怪不得叫阿满,她这个身份,天底下没人比她更圆满了。
初玖找了个地方掰手指想着要问萧家要多少银子,他救了她一命少说也得一千两,萧家的女儿,还不值一千两黄金吗?又给她吃,给她穿,可没少她一点,这就算五百两黄金吧……
远离他之外的的颜玦,只是静静地站在萧肆面前。
萧肆也在静静地看着她。
这个小姑娘,全都毁了,属于她的一切,再也不复存在,她怎么敢回来?萧肆收回故作审视的目光,微一低头便将所有的心疼都收了回去。
前十多年来从未吃苦,短短一两年,世间之苦全被她吃了个透,如何叫他不难过,偏偏毁了她的就是她母亲。
只能说造化弄人。
“你不该回来。”
颜玦道,“我的家在此处,我不回来,又能去哪里?”
“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这里不是你的家。”萧肆道。
“我的母亲在商京,我的父亲在商京,我的亲姐妹也在,我只是想要见他们,回到他们身边。”
“颜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