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早有人在等候。
几乎是她一回来便被碰见了。
世上没有这么多巧合,唯一可能的就是府上盯着她的眼睛更多了。
颜符行了个礼,“见过母亲。”
脸上的笑是天真的,可眼中却含着不化的冰。
十四岁的少女,哪里有她这样阴沉的目光。
“去了何处?”
颜符不说。
凤柔得说,主子闭着嘴,她算是颜符的另一副口舌。
“回禀侯爷,我们沿着溪直街逛了一圈。”
“还有呢?”
“买了些东西。”
她手上已提着戒尺,掀开盒盖,挑开上面蒙着的丝绸,见是一只红得扎眼的石榴簪子。
“你还没有成婚,就喜欢多子的石榴?”
颜符皮笑肉不笑,“不是小符喜欢,是二姐喜欢石榴,母亲忘了?”
啪!
拇指宽的戒尺抽在她肩后。
她将痛全都咽下,一声不吭。
脸上还在笑着。
她越笑,萧离泽就更怒,“我叫你背的书,你都记住了?”
背书对颜符而言不算难事,“是,都记住了。”
“背给我听听。”
“从上一次停下的开始背?”
“嗯,背吧。”
“清闲贞静,守节整齐。”
一句刚出口,萧离泽的尺子已抽打在她身后。
她没料到,痛呼出声。
不过一声轻轻的哈,换来的是另一击。
“继续背!不许停。”
“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
啪!
“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于人,是谓妇言。”
啪!
凤柔已经将头撇开,不忍再看,木尺抽打在她身后,加之萧离泽曾习武,手中力度更甚,很快肩膀两侧都渗出了血。
“盥浣尘秽,服饰鲜洁,沐浴以时……身不垢辱,是谓妇容。”
啪!
“你敢中断?”萧离泽冷道。
“专心纺绩,不好戏笑,洁齐酒食,以奉宾客,是谓妇功。”
啪!
“此四者,女人之大德,而不可乏之者也。”
她还想再打,戒尺已被一只手握住。
身后传来颜裴的话,“夫人,够了。”
不拦还好,他这一拦,萧离泽越发止不住怒气,手中戒尺抽出,猛地对折,丢在地上。
“日后她若进了东宫也这样放肆,你是要颜家成为世家众矢之的?”
“夫人,我……小符还小,你这些手段用在她身上,未免……”
“只是打她几下,你就受不了了,那你要是看见我烫——”说了一半匆匆住了口,“滚回你房中,晚饭不许吃,糕点也都不许给她送。”
“是。”院内外的丫鬟都应和道。
“这几日琼儿回来,你是要她难做?她知道了又会大发雷霆,你就算不愿听我的劝告,好歹顾及琼儿的面子,让外人知道她有一个……”
“有一个什么,你说啊!有一个心狠手辣的母亲?”
“离泽,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前几日送走的那个贱人是谁。”
“夫人,别说了。”颜裴偷偷去寻颜符的身影,她已转身走了,根本不愿多听他们说一句。
连一句话都不说便走了,萧离泽气得叫住了颜符,“你给我滚回来,我叫你走了?”
颜符没法子,“小符以为还在这里让母亲碍眼不好,便准备先行离开。”
她道,“你背书都背到狗肚子里去了,妇言,不必辩口利辞,这都不解?”
颜符看着面前这个以女诫压她的人,这个关口她竟笑出了声,不知谁才是那个无妇德妇行的人。
她的嘲讽萧离泽当然看懂了。
萧离泽已折了尺子,手中别无他物,动手打她,沾上血反而脏了手,她不愿那么做,从凤柔手中随意打开一只匣子,正好握住了那把石榴簪子。
应景。
她握着簪子便戳,也不戳她的手背,也不戳她的脸。
只朝着衣服盖住的地方狠狠戳。
戳出一个个血口子来。
她做萧家的幼女时是家中最宠爱的孩子,上头的兄长,姐姐,没有一个不疼爱她,这也导致她为人妇后,仍旧像一个孩子一般任性,不计后果。
颜裴吓了一跳,急忙上前阻止,握住她的手腕道,“够了够了,你和一个小孩子置气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