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整整一夜,现在仍没有停歇。 早上八点,天空阴云密布,整个城市被大雨掩埋。 乔家院子黄瓜叶子被雨水冲刷,此时歪歪斜斜横在围墙上,更有几条花藤萎缩在地奄奄一息。 一个女孩撑着一把黑色小伞站在大雨之中,小脸铺满了泪水,“乔天睿——你出来!你出来……呜呜……” “乔天睿——” 乔家四合院大门打开,陈芳云走出,“同学,找我们小睿有什么事?” 女孩先一愣,眼泪再次涌出,情绪有些激动,“他呢!要他来见我——” 陈芳云皱眉,正要多问几句,乔国忠也撑着伞走出大门,“怎么了?” 女孩用手拭擦眼泪,眼里满是倔强,“让他出来!他是不是在里面?乔天睿你给我出来!” 大雨里,女孩除了头发还有几分干燥,身上衣服全被雨水浸湿,模样狼狈不堪,加上她情绪激动时手在雨里胡乱挥动,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癫狂。 让一个女孩疯狂痛哭成这样,想来乔天睿一定是犯了什么严重过错,如此一想,乔国忠气得走到乔天睿房门,便是猛地一踹,“乔天睿!你马上滚出来!” 乔国忠年轻时在部队里当兵,退伍后也常常到附近广场去锻炼,说话时中气十足,随着他一身怒吼,整个乔家都被惊动。 李茵走出房间,便见乔国忠猛拍乔天睿房门,“你小子马上给我出来!” 乔恩泽昨晚凌晨两点才和陈芳云回到乔家,早上本来还想睡个懒觉就被乔国忠的声音吓醒,出来看到这种情况,不禁皱眉问,“爸?怎么了?小睿他——” 没等乔国忠回话,乔天睿房门打开。 少年脸色苍白,面容憔悴,整个人看起来很疲倦。 李茵不禁皱眉,昨天两人把话说开后,她便先回来了,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呆了多久,又淋了多久的雨。 他是不是生病了?一个想法刚刚冒出,李茵还没来得及证实,乔国忠一个大掌揪住少年衣襟,像生死搏斗般将乔天睿往大门口的方向拽。 乔恩泽见到这番状况,着急了,“爸,有话好好说。” “让他去对人家姑娘说!” 乔家爷孙三人离开大厅,身影隐没进雨雾里。 李茵急急忙忙带了一把伞,也跟着跑在身后。 没一会儿,乔天睿被乔国忠推出乔家大门,他向后踉跄两步,当看到还在激动哭闹的女生,疑惑皱眉。 女生见到乔天睿,先是愣了一会儿,随后哭了。 和之前癫狂哭闹时不同,此时她哭得尤为安静。 “乔天睿……” 乔天睿木然,“你是……” 女孩扬起笑脸,眼泪还静静安躺,“我变漂亮了,你看,你看……” 女孩向乔天睿走去,把头上散乱的发整理好,“我是李娟儿啊,我变漂亮了,我可以做你女朋友了吗?” 乔天睿惊愕,李娟儿他有印象,可是眼前这个女孩…… 李娟儿原来成绩很好,是个优等生,有次跟乔天睿表白被拒绝后就再也没有来学校,如今才几个月不见,她的变化竟这么大…… 李娟儿向乔天睿逼近,展开手臂紧紧抱住他,“他们都不要我了,我偷了他们的钱去整容,他们都不要我了,你要我好不好?因为你我才会这样,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 大雨宣泄般坠落,狂猛的风吹得少年身影更显单薄。 所有人犹似被大雨的强势吓怕,都惊痛地看着那个疯狂女孩。 女孩头埋在乔天睿胸前,眼里尽是痴迷和爱恋,“乔天睿,不可以再说我丑了,我现在漂亮了。” 乔天睿手垂在身侧,显然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乔国忠气得手都在颤抖,乔天睿平日不爱学习无所事事已经让他窝火,而现在他竟惹得女孩为他去整容被家人舍弃,让他怎么不动怒。 猛地拽过乔天睿后衣襟,乔国忠把乔天睿拉进乔家。 “爸,可能有什么误会,我们先听听小睿解释。”陈芳云从来没见乔国忠这么生气过,见乔天睿被他连扯带拽的拉进屋,眼睛开始泛红。 乔国忠没有搭理陈芳云的劝解,进到大厅,怒喝一声,“跪下!” 乔天睿红了眼,眼神并不屈服。 “跪下!”又一声怒喝,气氛剑拔弩张。 陈芳云在一旁拉住乔天睿,“听话,先跪下。” 李茵和女孩进到大厅,看到这样的局势,也被震慑得不敢发出声音。 “不跪是吧?”乔国忠震怒,抬脚往乔天睿腿上一踹,少年猛地摔倒在地,陈芳云急忙跑过去把他扶起,“听话,先跪下,然后再跟爷爷解释清楚。” 乔恩泽也过来按住乔天睿肩膀,让他跪地以防再次激怒乔国忠。 最终乔天睿跪在地上,面色煞白。 “乔家家训是什么!”乔国忠怒问。 少年抬头,眼神倔强,“口中有德,目中有人,心中有爱,行中有善。” “你道人姑娘丑,没有一点口德涵养,你愧对乔家列祖列宗还有什么脸面不肯下跪。” “我没有。”乔天睿辩解,回头又看向李娟儿,目光尖锐,“我没有这样说过任何人。” “没有说过,人姑娘能偷父母的钱去整容?”乔国忠仍旧气得不轻。 乔天睿目光直视前方,“你去问她!” 被少年暴戾的声音惊动,乔国忠愣了愣。陈芳云见状赶忙走到女孩身旁问道,“同学,我们家天睿真的骂你丑了吗?” 乔天睿与她对视,眼神凌厉凶恶。李娟儿缩了缩脖子,直哭着摇头,“他们说,他们说因为我太丑你才拒绝我,难道不是这个原因吗?你明明也是这样想的!” “漂亮的我也未必看得上。”乔天睿冷笑,“李娟儿,你喜欢我那是你的自由,我拒绝你是我的自由,你选择去整容那是你自己的事,麻烦你别找我哭闹。” 豆大的泪水滴落在地,女孩痛哭出声,“是因为你,因为你才……” 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父母责骂她,亲戚笑话她,身边同学朋友更对她指指点点,而她喜欢的男孩却在推脱责任…… 大概知道来龙去脉,一旁陈芳云和乔恩泽对视了一眼,低头对女孩轻道,“天睿说的没错,这个责任我们不会担,你也有十七岁了吧,也快是大人了,你应该知道每一个人做任何决定都要自己承担后果,不能说因为谁这样做而要求那个人去负责,小姑娘,你这是道德绑架。” 女孩头埋在双膝里,哭声持续不断。其实她也知道,这是她自己的决定,再怨恨再恼怒,她也怪不得谁…… 见状,乔恩泽蹲下身安慰道,“你家住哪儿?叔叔送你回去,我去跟你父母谈一谈,我想他们一定会谅解你。” 女孩点点头,擦掉眼泪她深深地看了乔天睿一眼,才跟着乔恩泽离开乔家大厅。 见事情总算解决,陈芳云本想扶乔天睿起身,一旁乔国忠呵责,“我让他起来了吗!” 陈芳云劝解,“爸,这事也不能怪小睿。” “让他在学校读书,竟到处招惹小姑娘,但凡他知道和女生相处有度言语有礼,就不会闹出今天这个事!” “怎么招惹小姑娘啊,未满二十岁他哪里敢,你这家规家训都刻在牌匾上了,我们谁敢不遵守。”陈芳云帮着说话。 李茵至始至终站在大厅左侧,当乔天睿抬头看她时,心不知为何猛烈跳动。 未满二十岁他哪里敢……他不敢吗? 见乔国忠态度放软了几分,陈芳云赶紧给乔天睿使眼色,“快跟爷爷保证,二十岁以前绝不跟女孩子胡来,只把心思放在学习和围棋上。” 乔国忠沉着脸看向乔天睿,乔天睿低头不知在想着什么。 等了很久得不到少年回答,李茵手不自觉捏紧。 陈芳云一看,急了,“这死孩子,快说啊。” 安静。 又过了一会儿,少年抬头,眼里带着恳求,“爷爷,我有喜欢的女孩,我想跟她在一起。” 陈芳云错愕,随即观察乔国忠的表情,果然怒气横生。 乔家之所以立这样的规定只因过往经历太过惨痛,乔国忠父辈有一个妹妹,十六岁时跟一个十七岁少年好上还怀了孕,怕大人责骂,女方瞒住怀孕直到生产才让大人到男方家谈婚事,男方家不同意,女方便带刚生产的婴孩投井自杀了。 乔国忠的哥哥十七岁跟一个富家千金相爱,因为家穷女方家不同意两人来往,乔国忠的哥哥伤心欲绝抑郁而死,而可笑的是女方却在他葬礼的第二天嫁给了别人。 年少时的爱容易冲动,他们把爱情看得比生命重,归根结底只是因为不够成熟。 “再说一遍!”乔国忠手在颤抖。 乔天睿昂着头,无畏道,“我喜欢她,想和她恋爱到结婚生子,这辈子只跟她在一起。” 结婚生…… 他才多少岁,就想着结婚生子。 乔国忠一怒,在大厅里环视一圈,看到鸡毛掸子便是拿起重重打在少年背上。 速度太快,李茵甚至能听到鞭子在风中挥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