嫘祖殿后,一群青春美丽的少女围绕着祖桑笑闹着,郑道瑜一出侧门就听见了嫡姐久违的笑声,心里大是高兴。
虽然他久在外祖处读书,但姐姐从小就很亲近照顾他,他也想过,日后哪家的儿郎有福娶得他的姐姐。可惜一道上旨,姐姐竟也要踏进污垢不堪的帝王家去。回到家中的几日,他感觉到姐姐的愁绪,却是无能为力。
拂开桑枝,走出桑林,只见高大的祖桑树下,众女或坐或站,姿态各妍。郑稚刚刚跑动过,因为多日晕船而消瘦不少,苍白的脸上却在跑动后显出两颊红晕。侍女绯红正在侧旁给她整理散开的鬓发。郑秸笑眯眯的倚在祖桑树上,侧头笑看着郑稚。她的后背躲着神色顽皮的杨弭,正探出半个身子向郑稚娇声告饶。祖桑树的树枝上还坐着一位英气勃勃的少女,手持长剑,正是宋秀。
郑道瑜和林旬一出桑林,少女们突然又收起了天然烂漫的气息,纷纷上前行礼,林旬这次也一一回礼。林一从后面转出来,走到郑秸身后悄声禀告。郑秸听后就上前对林旬说:“大丞,黄帝城中竟然有这般高大的桑树,果然是神物!这祖桑如此繁茂,定是大丞悉心照顾之故。”
真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林旬见这位郑家贵女仪态大方,话语也恰合心意,自然是心中高兴,笑呵呵的说:“不敢居功,不敢居功啊!便是小姐想要摘取祖桑枝条吗?”
郑秸连忙回答:“正是。我见祖桑如此神物,定有灵性。我姐妹不日离开朔州,前往邺都,若能取一桑枝为留念,也可回念故地,祈福嫘祖。不知大丞可否开方便之门?”
林旬点头说:“此桑树,据说是嫘祖亲植。故老口传,说桑水两岸,多长桑树,故而嫘祖才能始辨蚕种,缫丝弄衣。这桑水又名嫘水,便是感念嫘祖的功绩。不过,农人植桑,多取用桑枝,埋在新土中,促其生根,既成新桑。又称‘插枝’,与旧桑无碍。小姐不妨选取两三壮枝,插于洁净的河沙,洒水保湿,一月即可见根。”
郑秸大喜,盈盈下拜谢道:“多谢大丞!”她又对郑稚悄声说:“姐姐,我若是种活了,就移植到姐姐府中,也好为姐姐祈福。”
郑稚心中颇为感动,如果祖桑枝条种活了,也不失为一件风雅名声的好事。她含笑点头,让树上的宋秀用心挑选强壮的桑枝,用剑削下来。
如此一番下来,待郑秸手拿桑枝与众人一起离开嫘祖殿时,竟又过了半个时辰。期间林旬又讲古,述说了黄帝的种种功绩,又讲起阪泉之战,炎黄之争。林一听了,才发现原来这所谓的黄帝城,只是黄帝统一各部后建立的都城旧址。黄帝陵寝远在桥山,那才是祭奠所在。再想到初初见到黄帝城,城外的草市,林旬的邋遢模样,以及黄帝城野草遍地的样子,推想林旬兴许在邺都得罪了人,才被丢到这等荒僻处。
林一正跟在郑秸的身后,脑海里想着这些。这时,林旬引着大家已经走出了嫘祖殿,向原路返回。
林旬今日兴致颇高。往日倒也有各色官员、学子等来游览黄帝城,自己虽也是作陪,但多半被看低。今日这几个少年男女彬彬有礼,虽出身世族高门,却没有骄横做派,言谈间让他如沐春风。果然是名臣之后,家风赫赫啊!
他一面前面引着,一面对几人说:“其实,黄帝城还为炎帝之女彤鱼氏建立祭祀,此祀乃我黄帝城独有,传有习俗。因彤鱼氏专管饮食住行,所以在黄帝城前买卖吃食物品,无须交税。城前草市中,每人每日都到彤鱼氏祠前放置一钱,无钱放置一物,即可入市开张,只求心诚。”
说到这里,他哈哈大笑起来,“虽不如邺都繁华,但老朽日日白吃,倒也是逍遥自在啊!”
“果真是如此逍遥自在?”一道带着邺都口音的清越声音传来,“看来你是不想再回邺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