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玄鉴止住呕吐，自己拍胸脯向他们保证平安还声犹在耳，如果当时没阻止人群逃难，是不是就能多几个人获救？想到此，不禁猛扇了自己两巴掌。

“毋要自责，此祸事已非我等所能救。”

沈灼花侧头说道。

郑玄鉴点点头，正要道谢，意外陡生。

一个男人突然冲到五人马前，痛哭道：“仙人！求你们救救我妻女吧！”

说着双膝跪地，双手高举着一柄剑鞘，不断磕头。

郑玄鉴脸色一变，高喊道：“快闪开！”

可阵型没有丝毫停顿地撞上男人。

男人的身体先是被金色匹练割得粉碎，随后马头撞上，血肉便如破棉絮一般飞散满天，纷纷扬扬洒了五人一身。

王阮的坐骑被骨头砸中，顿时晕头转向，连带着其余四骑一同放缓了速度。

“呸，这贱民！”王阮一口痰吐在男人的尸块上，气愤地骂道。

“孩儿她爹！”

一名妇人嘶喊着，拖着一地血迹向男人的葬身处爬去，她肚腹破开，肠子的一端被一只鼠妖捏在手里啃噬。

而她背后襁褓空空如也，一名婴孩在啼哭中被两名鼠妖扯成两半。

郑玄鉴目眦欲裂，从脸上抹下几块不知名的脏腑碎片，只觉自己的心肺也好似被砸开一般。

继而悔恨、愤怒、痛苦一起冲上大脑，双拳捏得不自禁颤动，拳眼处渗出不知是自己的还是那男人的血水来。

沈灼花亦心下黯然，但见郑玄鉴神色不对，连忙劝道：“莫要冲动......”

话音未落，郑玄鉴已执剑在手，刺向马臀。

马匹受痛，发疯般向前奔去，立时破坏了阵型。

王阮心生感应，回头正要喝斥，映入眼帘的是郑玄鉴持剑舍身向自己扑来。

噗！

一声闷响，长剑自王阮后颈入，咽喉出，捅了个对穿。

两人从马上滚落，摔到街边，王阮兀自瞪大双眼，已是咽了气。

骑士坠地，头马缓缓止住脚步，其余几乘亦然，只有郑玄鉴的坐骑嘶嘶地奔过街角，消失不见。

郑玄鉴踩住王阮的头颅，拔出佩剑，竟然笑道：“我还道王师兄仙法了得，早已脱了肉体凡胎，没成想连我一剑也受不住。”

余下被惊住的三人终于回过神来，刘沐指着郑玄鉴结巴道：“你......你竟敢杀了王师兄，这是......这可是叛门的重罪，你死......死定了。”

郑玄鉴抬起血红的双眼扫过三人，恶狠狠道：“怎样？为了自己逃命残杀无辜，他不当死吗？”

沈灼花叹息道：“你......唉......何至于此啊？”

郑玄鉴握着血淋淋的长剑向三人走来，自问自答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此番不杀这狗贼，难消我心头之恨！”

见郑玄鉴状似疯癫，刘沐再也禁受不住，有样学样地剑刺马臀，一溜烟逃了。

他是怕郑玄鉴因先前的龃龉，连自己一起杀掉。

郑玄鉴倒不在意，翻身爬上本属于王阮的坐骑，提起缰绳便要转向来路。

沈灼花还想再劝，但想到他现在回了宗门也是难逃一死，便不知如何开口。

一直沉默不语的吴天冬却突然说道：“郑玄鉴，这满城的鼠妖，你杀得尽吗？求活不对，难道非要白白送命？”

郑玄鉴没料到吴天冬有此一言，愣了片刻后看向手中剑，答道：“可我现在要是逃了，这辈子还能睡得安稳吗。”

吴天冬脸色涨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我们不是这些鼠妖的对手，自保没有错！况且这些人和我们非亲非故，有什么必要在这拼死？你现在赶紧逃，等宗门发出通缉，早到了外面的地界，改头换面后不还是逍遥自在。为了逞英雄在这送命，值得吗？”

“值得吗？”郑玄鉴思绪飘到了另一个遥远的世界，小孩胡乱挥舞起笔直的树枝，幻想着自己在众目睽睽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然后在收获数不清的掌声和称赞后，拂袖而去。

但这些幻想总会随着时光慢慢被埋藏，直至沾满灰尘，而成年人的心里也仅容得下眼前的得失。

“可我受过的教育，不是勇敢的人应该站出来保护弱小的人吗？”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真有挽回一切的机会，是不是应该再多尝试一次。至少我可以昂首挺胸的说，我努力过。”

苦笑一声，郑玄鉴掉转马头，向火光处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