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长空受不了这两人石头和木头一样的性子,道:“大师,您既然将这獐子剖洗干净了,何不赶快烤出来吃?”
都说和尚酒肉不沾,既然这俩个和尚都已经犯下杀戒抓来猎物,为何迟迟不吃呢?
岩罗汉道:“阿弥陀佛,小施主性子还挺着急的。按我的做法,得等火灭了之后,用剩下的碳烤出来才香。现在扔进去那不是烤,那是把这么好的獐子也给荼毗了。”
他接着合十道:“阿弥陀佛,吃肉并不是贫僧的罪过,好好的肉被糟蹋了才是罪过。”
然后再也没有人说话。只有杜长空的五脏庙,时不时咕咕直响。
好不容易夜已入更。
在獐子肉的香气把杜长空折磨得快要死的时候,岩罗汉撕下一条腿递到杜长空手里。
杜长空一口咬下,那弹嫩的口感,也不知是他们撒了些什么秘制的香料粉,这口感这味道,对饿极了的杜长空而言,简直舒服的快要流泪,道:“这真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烤肉。”
或者这是关外特产的香料?也必然是传说中关外特产的香料,才能制作出如此美味的烤肉。
岩罗汉道:“阿弥陀佛,小施主到底是何许人也?为何与徐无鬼结伴?又为何到了此处找上贫僧师徒?”
杜长空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边嚼边笑道:“大师你也真沉得住气,这时候才想起问我。”
岩罗汉却没有再说,只是边慢慢嚼着肉,边看着杜长空等着他往下说。只见他面沉似水,眼若深潭,竟让杜长空有种望着岩雕石刻的罗汉般的错觉。当时心下无比宁静,只一心想把所有实情娓娓道来。
杜长空道:“我师父江湖人称神算苏,在大湖之南很多地方都算小有名气。”
岩罗汉不置可否,显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杜长空口里边说着,边嚼着肉,仿佛回忆起了最美好的时光,道:“我从生下来就被他带着跑江湖,有时候是打把势卖大力丸,有时候是赤脚郎中专治顽疾,有时候是铁口神断,有时候是风水堪舆,有时候是变戏法,还有时候是傩舞跳大神驱鬼捉妖……”
杜长空道:“很多时候吃完上顿没下顿,有时候也会被人追着打,也有时候能挣些小钱。跑江湖嘛,什么白眼,鄙视,叫好,喊打……这些我们师徒都已经看惯了。”
岩罗汉只是默默的听着,连头都没有点一下,任由杜长空唏嘘。
杜长空心想是的,自己过往摸爬滚打惊心动魄的经历,在这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绝顶炼气名家眼里,可能和蚂蚁搬虫也并没区别。
而自己以往以为万事通的经验,面对这广阔的新世界,其实只能算是一无所知。
“最后啊,在一次表演中,师父失手了。”杜长空狠狠咬下一大块肉,嚼完吞下肚,眼眶竟有些红,道:“那是一次卖狗皮膏药,表演口吞活蛇的时候,师父就那么突然的被毒蛇咬了一口。然后就……”
“毒蛇本是咬不死他的……连我都被毒蛇咬过七八次……他每次都能救过来,这次,却不知道为什么……”杜长空的头越来越低。
岩罗汉没任何反应,从未开口的木沙弥却空前的开了口道:“你说,是什么样的蛇?”
杜长空道:“那蛇我也只见过那一面,长不过四五寸,通体翠绿,脑袋后面却似乎有两个红色的小小倒角…我看到的时候它如同一个手镯似的,绕在我师父手腕上,嘴巴狠狠的咬在师父脉门上……只一口,师父的整条手臂就瞬时惨白…师父刚要捉它,它一窜而起,竟只在师父手腕留下恐怖的四个毒牙窟窿,就不见了……奇怪的是,那伤口竟不往外渗血。只片刻功夫,师父整幅身子从白到黑,转了几次颜色,一下就不行了……”
木沙弥脱口而出道:“血鳞翅?”说罢他望了望岩罗汉道:“师父,说不得是有人加害。”
岩罗汉颂了声佛号,瞧了木沙弥一眼,却没说什么。
杜长空心头猛然一惊,揉了揉眼睛,精神一振。是啊,自己以前怎么没想到?
“那种蛇叫血鳞翅?”
“血鳞翅蛇是南疆密林里的蛇王之王,常以毒蛇巨蟒为食,在南疆都已经十分罕见,为数不多。的确被歹人驯养着当杀人暗器,中原早已绝迹。这蛇不仅剧毒无比,而且体型极小,行动迅猛如飞。因为脑后两片红褐色逆鳞如翅,世人都以为它会飞,所以叫它血鳞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