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告诉我你是从事什么工作的？你的身份是什么？”一空居士早已经知道，但还是让他自己说破比较好。

“大师，不瞒您，我叫王有策，是这儿的市高官，还请大师为我保密。”王有策只得以实相告。

一空居士说：“王书记，您来我这儿，我只会把您当成一位普通的病人，病人的所有相关信息我都会保密的，请放心。”

王有策连连说好。

一空居士又说：“王书记，接下来我会问一些别人从未问过您的问题，我是为了掌握您的病由，好对症下药，还望您能据实回答。你的这三四年来工作都顺利吗？有特别让你劳心费神的事？做过亏欠他人乃至于伤天害理的事吗？”一空居士语气平静的问道。

王有策此时像个小学生一样坐在一空居士面前，听到一空居士的问话脸上有些挂不住，但他很快冷静下来了，回答说：“大师，这三四年我个人的仕途非常顺利，从副市长升到了市长，去年又从市长升到了书记，但自从近半年总是作恶梦以来，我感觉到我是被恶鬼缠住了，白天我是一言九鼎的市高官，到了晚上我常常感到离死不远，对名利我是越看越淡了。今天到大师这儿来是来救命的，我一定据实回答大师提的每一个问题。”

“工作上是有许多让我劳心费力的事，毕竟主政一方，许多决策关系到几百万人的利益，如近两年的城市提质升级改造工程，就引发许多不同的声音，老工业区的关停，棚户区的拆迁，道路的扩展等，都是敏感的问题，许多人告状到中央了。还有矿产资源的整合、冶炼项目的重新上马、河道污染的治理、各县域的重点项目平衡等，都是让人非常头疼的事。原来我的睡眠就不是很好，依靠强壮的身体和持续的锻炼，每天也只能睡五六个小时，多是因为这些头疼的事。”

“说到亏欠他人乃至于伤天害理的事，大师，不瞒您说，工作上的事太复杂了，一言难定，甚至于分不清是非，说不了对错，很多时候只能从强弱和缓急来分析决策。我是农家子弟，知道社会上很多人值得同情，很多时候觉得自己应该站在大多数人一边，要维护大多数人的利益，但实际工作中，确实很难做到。如重大工程的对外发包、关键岗位人员的确定等，上面多半会有领导打招呼下来，很多时候不得不考虑打招呼人的身份，方方面面的利益怎么摆平，这个才是考虑的关键，而谁更适合则会考虑得少。”

王有策一口气说了不少，一空居士却依然半闭了双眼，等待王有策说下去。

王有策低下头喝茶，眼睛看着一空居士的表情，许久没有再说话。

一空居士说：“你能到我这儿来，说明你对我是信任的，我也能对得起你的这份信任，你在我这儿所说的一切绝对不会外传的。我刚给你号过脉了，双脉浮滑，头部火旺，肝脾郁结，结合你长期作恶梦的情况，你的情况已经非常危险了。”

王有策是个何等聪明的人，他掏出烟来点上，一空居士给他递了茶过去，他也接了，看得出他的内心正在作激烈的思想斗争。

房间里一下子静了下来，一空居士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盘腿坐着，依然双眼半闭，面露微笑，他在等眼前的这个人掏出心里话来，只有这样，才可能施救，但眼前这个人身份特殊，急不得，催不得，只能等他自己慢慢地悟通才好办。

足足过了十来分钟，王有策说话了。

“大师，我是省委花书记提拔上来的，我从副市长到市长，市长再到书记都是得益于他的关照，他是省委一把手，没有他的点头我肯定上不了现在的这个位置。他于今年初已经被隔离审查了，去年他调到北京后不久，就已经有人向我提示过他可能会出问题了，但我没有能力改变这一切，我感觉自己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花书记就是前省高官花有芳。

说到这些，王有策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小，挺拔的背也驼了下来，完全没有一个市高官的威严了，一空居士看见这种情况，知道事情已经非常严重，不禁为眼前的这个男人感觉心疼。

“花有芳的儿子在市里承揽的项目都是我安排的，包括一些重大建筑项目和矿产资源整合项目，还有前年李家庄冶炼厂上马都是花公子一再催促下不得已而为之，后来李家庄冶炼厂造成当地生态的重大污染，我是有责任的。花公子很不争气，这四五年在市里给我惹了不少的麻烦，有的甚至于牵涉到命案，不少的事我是昧着良心做的。我不能不做啊，花公子惹上事了，花有芳表面上看是不直接过问，但我不把一些事情处理好是过不了他那道坎的。这些年来，为他花家，我真是做了不少造孽的事啊。”

社会上不少关于花公子和王有策的传言，一空居士早就听说过，有个传言是说在矿产资源整合过程中，因赔偿价格谈不拢，双方的矛盾很深，一方聘请多名打手出场袭击对方，致使二人丧命，多人重伤，背后的主谋就是花公子，最后事情界定为社会闲杂人员斗殴，草草收场，对方不服，一直在告状。又有传言说，花公子的冶炼厂造成生态的大面积污染，当地农村不少人都得了癌症，却告状无门。花公子在市里这么胆大妄为，每次犯了事都像个没事人一样，就是因为很多事有王有策在背后兜着，有的人甚至于说王有策就是花家的一条狗，只看花家人的脸色行事。

一空居士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说道：“王书记，您能身居如此高位，必是前世累积了大福报。有大福报的人，今生多是地位显要，身份尊贵，有的人掌握很多财富，富甲一方，有的人会掌握着很多人的命运，权势赫赫。越是这种人，责任越大。如果追求享乐，极尽奢侈，则福报消耗也快。更为过分的是，有的人一心奔着财色名利去，完全不顾他人的死活，这就是造孽了。”

王有策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说道：“大师，我自知罪孽深重，可是我真的身不由己啊。”

一空居士说：“王书记，福祸无门，唯人自招。恕我直言，所谓身不由己，都是利欲熏心，给自己找的借口。我明确地告诉你，你的病都是冤亲债主仇大苦深所致，你再不醒悟，无人可以救你。你是个聪明绝顶的人，我也不想多说，你回去好好想想吧。”

这些话也只有一空居士这种无欲无求的人才敢说，王有策听了虽然很不舒服，但他知道一空居士说的是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