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说过了吗,我只不过是个卑劣的人,卑鄙的作弊者,只是遭受了这一切后,知道这类问题解决的思考方向罢了,没什么值得褒奖的。
而且也只是碰巧发生在判断力低下的小学而已,年龄增长之后,我的计谋与垃圾无疑,因为那时的人们,早就是为了霸凌而霸凌了,全然不会顾及良心的谴责。
年龄达标,内心框架长成的人,如果他们顾及良心谴责,那么根本就不会参与霸凌了。
所以我是个运气不错、又只会取巧的混蛋。
?尉迟……真是厉害呢。?
樱井学姐等人看向我的眼神中,有一种我辩不明的情愫,迟滞的表扬从她的嘴唇中轻轻吐出。
我向她点头致意,眼前的刘海微微散乱,不顾水野等人的震惊,我想继续推动进程。
?谷口肯定无法反应的如此及时,所以需要找个办法,让我们能指挥谷口随机应变。?
?就交给我吧,作为你们的指导教师,学生们都这么努力了,我再堕怠下去未免太不像话了。?
藤宫老师自信满满地拍了拍傲人的胸脯,露出了靠谱的微笑。
?那就麻烦老师您了。?
我点了点头,目送老师离去后,我们再次回顾现场。
?剩下的工作,我们去吧,毕竟尉迟不擅长交际呢。?
樱井姐贴心地提出建议。
?说的是呢,而且也不能把工作都交给前辈。?
璃乃轻声附和。
唔,真是贴心呢,很感谢啊,团队合作吗……偶尔来一次也很不错呢。
?那么跟谷口太阳的交涉,就由你们来吧。?
便宜那小子了,同时跟队伍里最漂亮的两位交涉,也算是他的人生巅峰了。
在我注意不到的地方,水野正不断盯着我来回安排工作的忙碌身影,目光一次都没有离开。
?那、那个…我跟小惠呢??
铃木突然发问。
我怔了一下,旋即又看向水野。
呃……
大概是我的幻觉,水野刚刚是在一直看我吗?怎么我转过来的瞬间,感觉好像她有些慌张的挪开了视线呢…
不过她很快就移回了目光,硬要说跟以往有什么不同,那就是她好像没办法再跟我正常的对视了。
确实蛮奇怪的,好像从刚才就开始了,每次我看向她的方向,不管是不是去找她的身影,她都不再平静地用目光迎接,而是短暂的飘忽,不久才转回来跟我目光交接,瞬间又快速眨着眼睛四下寻睨。
………真的不要紧吗?眼睛里是进什么东西了吗…
你要是打算说,我惹你哭而导致眼睛一直不舒服,我可是不会认账的……
算了,应该…没什么事吧?
我的心里攀升起了一股异样的想法,但很快被我一票否决。
那绝无可能。
?你们俩的话,就跟我一起想想其他去污名化的语术吧,顺带回营地看看有什么别的需要帮忙的地方。?
……怎么铃木也有点水野的症状呢……
不是吧,难道溪水里有什么对眼睛不利的寄生虫吗?那怎么藤宫老师她们没事呢?
?……那个,你们俩,眼睛都没事吧??
我忍不住好奇,叫住了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匆匆离去的两人。
?啊?啊!没、没有啊,我眼睛能有什么事…?
铃木回过头,好像被戳中心事一样慌张的惊呼了一下,紧张兮兮地转回身去揉了揉眼睛。
?…是、是啊,你在说什么呢…?
水野也一瞬间止住离开的脚步,停在原地,慌慌张张地附和辩解。
……她是不是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说话时候有点破音了啊…
而且这种结结巴巴的回复是怎样?嘴巴也不好使了?
还是说这是什么新的流行对话方式?
在年轻人中很盛行吗?
?啊、啊这样,那没事了,回见。?
糟糕,被她俩带的我也开始不自然地结结巴巴的了!
?嗯、回见!?
两个人简单的留下了告别,逃也似地奔向营地。
?她俩真的没什么事吧……?
我摇了摇头,不再多想,收拾起地上的防水布,准备回营地吃午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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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营地的路上十分安静,一旁的小径突然传来了轻踩落叶的声音。
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野中——羽花落月。
?Hi~?
我头一次主动打招呼的效果可观,落月向我挥了挥手。
就这样一言不发的,她跟在我身后的不近又不远处,两个人结伴而行。
我认为自己的帮助是取巧的,所以我想把这份功劳归于除我以外的人,水野、樱井学姐、铃木,或者是璃乃,然后等事情处理完,我就该跟这孩子说再见了。
等到解决后,她已经和我不同,在人生这场烂作游戏里,不再是『独行侠』的职业了,不需要我这样的前辈存在于她的记忆里,好像在时刻提醒她小学这段不堪的过往。
所以我选择不说任何话,不再那样热情,孩子的记忆力不强,忘记一个人是很简单的事。
那时,她的人生一定远比我的精彩。
许久的沉默还是让那孩子没忍住,主动开口向我搭话:
?你怎么自己在这里??
?说来话长,你就当我在散步吧。你呢??
?嗯…今天、今天不是自由活动吗,我吃完饭后,就发现自己的住宿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了,于是也无所事事的,随便出来转转……?
这样啊,消息不通,这是孤独者的通病。
当年我也是,每次都不是很敢打瞌睡,因为有一次我连睡了两节课以后,醒来发现教室里空无一人,我还以为自己是进入到什么诡异的亚空间了。
后来才知道是大家都去上体育课了,没人叫我起来而已。
不过看我出丑也是常态了,只不过当时还真是吓了我一跳,要不是隔壁班级的人还在教室里自习,我差点就要以为全世界只剩我自己了。
『也不要太担心了,这些事很快就会离你远去了。』
我在心里默念。
邀约孑然一身的人做任何事都是徒劳,因为他们害怕自己是被邀请去充当万众瞩目的笑柄,第一反应一定是毫不怀疑的拒绝,所以我也不打算敦促落月去参加任何娱乐活动,喜欢跟着我就跟着我好了。
?悠哥哥……?
听得我身子都抖了抖,这两姐妹都是天生的魅魔吧,再这样放任她们俩叫下去,不等事情处理好可能我就要化成一地养分了。
?你还是叫我小悠吧,加上哥哥好奇怪。?
?啊、也可以。?
?有什么事??
?你能让我拍张照吗??
?什么??
这段回营地的行程,我第一次停下来,回过头来仔细看着落月。
?妈妈很担心我跟朋友们相处得不好,还给了我一个相机,一块画板,让我记录很多露营的事…?
落月依旧挎着她那大大的包裹,正摆弄着手里的相机。
?可是,有小茜姐帮我,画画完成了,照片也拍了不少…?
?我还没拍到能证明我交到好朋友的照片,所以!所以…你、你能…?
我就知道,第一天看见那台相机我就不自在,除去这两个物件,我记得剩下的都是能用于自保的求生工具,想来那些才是璃乃为她妹妹准备的。
不过这也说明落月的妈妈很在乎她啊,虽然给了些无用的道具,毕竟还没到放任不管的地步,我也算是可以放心了吧。
?既然如此,就来拍吧,我恐怕都没有一张自己的照片呢,你要好好收下这次机会哦~我们就拍张合照吧。?
?好!?
见到我答应,落月可能有些激动,头一次看起来乱了方寸,老老实实地把相机递了过来。
不用这么局促,我刚刚说的忘记就好,早知道我就不该多嘴说这句话。
接过相机的我有些发愁,我自己其实也根本没照过,该露出什么样子的表情,什么样子的姿势,以什么为背景这些我完全不知道。
?没、没关系的!?
落月似乎看出来我的忧愁,连忙挥了挥双手,生怕我因为太难拍,反悔拒绝她的拍照申请。
我干脆蹲在落月的身后,踌躇了半天,硬憋出来个胜利的V字手,但我的嘴角好像肌无力一样抬不起来。
落月则是不知所措地眼神飘忽,双手紧紧地相握在身前。
?咯嚓?
相机瞬间的呻吟结束,一张照片留存在了落月的相册里。
我把相机还给落月,起身继续行走,她跟在我身后欣喜地盯着那张照片久久不换。
一张照片应该不会让她记一辈子的,未来会有更多值得拍照记录的东西,一定要替我看遍更多的景色,交到多如牛毛的朋友啊。我在心里如是祝福。
?悠、啊……小、小悠,你为什么要留这么长的头发呢??
?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习惯了吧。?
她以后跟我就不是一路人了,没必要教她这些奇怪的、不合群的事,做她自己就好了。
?这样啊……?
?其实你很帅的!?
她在我身后像是在朗诵独立宣言般大声诉说,听得我一个步子没走稳,差点摔个前趴。
?什、什么??
我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再次确认落月刚刚说了什么。
?那天骑在你脖子上,我把你的刘海抓起来了,我都看见了,你的脸。其实、其实你很帅的!真的很帅!?
她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后半段几乎是用的喊的。
只能说没有人能懂我现在的感觉。
我能深切的感受到自己的心脏似乎想要从我的胸腔里跳出来,这不同于刚刚肆无忌惮看泳装的激动,这是被一个顶级美女认可自己外貌的悸动!
即便她是小孩子。
好比一个白富美人类,给一个阴沟里饥肠辘辘的臭老鼠,投喂了后半生不愁的巨大奶酪。
还是连普通人类都吃不到的那种高级奶酪。
虽然我并不是因为自己的样貌才用头发遮掩起来,但能得到认可我还是很开心的。
与开心一起袭来的还有羞涩。
?咳…虽然我不是因为自己丑,但还是谢、谢谢…?
?啊!对不起对不起,没、没什么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我们俩都羞红了脸,我尴尬着挠起鬓角,落月紧张兮兮地扣着相机的按键。
?哦!对,我们走吧。?
沉默良久,我还是决定不能一直沉浸在这样的氛围里,还要继续前进。
?说、说的是呢。?
我的余光望着像个跟屁虫一样的女孩,她正心满意足地盯着手里的相机,那上面是刚刚与我的合照。
落月的小手用力到发白地抓着相机的两侧,好似在抓救命稻草,像是在抓住自己珍贵的宝物。
我们不能只凭借自己的意志行动,落月的想法也十分重要。
?落月。?
?嗯??
?你觉得,自己可以跟别人好好相处吗??
?我想。如果自己一直维持这样的话,绝对不可能有什么改变的。?
这次她犹豫的很短,立马向我给出了答案。
?同学们当你不存在时,会觉得很痛苦吗??
?……最开始的确非常痛苦…其实现在也没觉得痛苦减轻了多少…而且,我觉得,这份痛苦不仅仅全是因为别人排挤我。我也挺讨厌自己的,不知道为什么大家偏偏对我这样。讨厌之后又觉得自己好惨,悲惨又可怜…?
已经到自责自己的地步了啊,还真是严重,再发展下去,羽花落月无疑会成为第二个我。
好在发现的足够及时。
?如果有跟大家好好相处的机会,你会怎么做??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根本来不及了,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因为不仅仅是别人不理我,我也同样不理别人,互相抛弃又怎么能好好相处,就算真的好好相处了,谁又能保证未来的某一天,我不会再度受到这样的对待呢?与其担惊受怕,还不如维持现状……?
落月说的没错。
经过长久的孤立、被欺负、被忽视,她早已经舍弃了期待。
舍弃的是与他人之间关系的期待。
人们都是靠着第一印象评价他人的,什么加分减分也确有其事,可是加分减分却从来都离不开主观印象。
我觉得你是个开朗的人,你就要给我开朗到头;
我觉得你是个孤僻的人,你就给我做好孤独致死的准备;
大家的第一印象说来也可笑,自顾自地说凭借第一印象识人,在那之后却又只能看见自己想看的事物。
讨厌的人就算做了一件他们认可的事,你以为自己的形象得到了改观?认为这会被他们在心里加上很高的分数?
那我就要笑话你的异想天开了。
能给你加一分,算这个人能看得到、且能承认他人的优点,这时代几乎没人能做到;把你的功过相抵,现如今都算难得的正常人。
至于其余的大部分人:
『什么?那个惹人厌的家伙还努力上了?』、『丑陋的家伙拼命的做事也还是那么丑陋』;还有不断地咂舌,以及尴尬的讪笑。
你做的事但凡再显眼醒目一些,他们都会对你百般抨击。
那些人理解你,这叫做内心宽大,心灵高尚,能容纳百川。
反过来…
哦,对不起,我差点忘了,身为校园阶级的最底层,是没有反过来理解上层人的资格的。
对人的既定评价和既存的人际关系,早就已经成为了既定的现实,谁想来改变都绝无可能。
任何社交场合的事实就是如此。
?别这么轻易讨厌自己。?
?嗯…我尽力…?
?不是让你尽力,而是必须,记住了吗??
落月默不作声地点头,我感受得到身后蔓延开来的悲伤,以及女孩几近落泪的啜泣。
「如果你自己都不爱自己,别人对你指指点点的时候,你或多或少都会觉得他们说的对…」
「…但他们那都是污蔑,虚假的事物没有根基,所以你一点都不要相信他们说的话,你要弄清楚真正的自己到底是怎么样的,这样下次遇到流言蜚语时,你不会软弱无助,不会迷失痛苦…」
「因为那时,你比谁都了解你自己。」
「而且我们从小就被教育,爱来爱去,要爱亲人,要爱朋友,要爱另一半……其实你知道吗,落月,这件事完全不用这么复杂的。」
眼前就是热闹的营地,我在林子里最后一次停下脚步,回身认真的与落月对视:
「很简单,在你受尽抨击与磨难,在你最苦最难的时候,谁爱你,你就去爱谁。值得一提的是,长久以来最爱你的人,莫过于你自己,所以,肆无忌惮的好好关爱你自己吧。」
「如果能抓到救命稻草,就别放弃,祝你篝火晚会玩的开心。」
我说完,揉了揉落月的脑袋,迈步走向营地。
不知怎么,我内心难得升腾起了一股愤怒的情绪。
每个人都有阴暗面,这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对不同的人不同态度,喜欢就交流,不喜就陌路。
但肆意抨击他人之人,实在是让我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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