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上百人被砍死,难民们噤若寒蝉,不敢上前。
如今城外饥民已有万人,但是每日施粥不过千人份,简直是杯水车薪,并且又城门紧闭,不准饥民们入城寻求生路。
城外饥民们为了领粥而频繁发生争斗,一旁的官兵们也不管,只要饥民们不直接哄抢粥厂,他们对外头饥民们的斗殴丝毫没有插手的意思,甚至有的时候还会一边看饥民们为了哄抢粥水一边哈哈大笑。
钱德才几次想要排队领粥都没成功,这让钱德才忍不住悲愤欲绝:这老天到底是怎么了?
突然一群人架着马车而来,为首者当着所有人的面打点这些官绅。
为首者大声喊道:“我们家大官人收丫鬟,十二岁以上,十六岁以下,貌美者值一升米。”
话音刚落,有女儿的难民不顾前面满地的尸体小跑上来询问,有些难民直接带女儿到河边洗脸,希望女儿能卖个好价钱。
钱德才有见识的说道:“傻子,这哪是什么大户人家,这些人分明就是牙侩。”
牙侩专门买卖人口,干着非法暴利的勾当,他们买这些漂亮女孩就是要她们变成自己的赚钱工具。
牙侩不是东西,天底下最让人不耻的人贩子,可那又有什么办法呢,饥饿几乎击垮了所有人的道德底线。
“你才傻嘞,能活下来才是真的,饿死嘞啥也不是。”
钱德才一时间无语,是啊,活着才是真的,名节、尊严什么的都不重要了,看到难民营南边的菜人铺子和几个孔武有力的大汉,自己读的书有什么用。
只是卖了女儿得了米的人并不见得幸福,一群饥民觊觎他们那两袋粮食,已经两眼冒红了!
众人虎视眈眈的围了过来!
其他卖女得到粮食的人基本都被围了起来,在场近两万饥民,饿起来人都吃,何况是杀人夺粮。
有些机灵点的已经打开粮食袋,往人群里一撒,饿急眼的人们瞬间就抢了起来,看到抢食的人们,也顾不得许多了,掏出粮食就那么往嘴里塞,口感什么谁还管,吃到肚子里才是真的,就算有石子硌了牙都不管,先咽下去再说。
这时忽有几个小吏开始高声喊:“去山东东路,那里有大善人招募流民海外开荒,我们这里杯水车薪,那里吃的管够,想活命的赶紧去,晚了可没这好事了。”
刚刚混乱起来的难民听到这个消息,一些人觉得在这里等也是个死,不如去尝试一下,万一呢?
有了带头的,一些盲从的人也跟着队伍慢慢离去了,只是卖了女儿得了粮食的最终还是没保住,被人抢了去。
……
荒野上,一群饥民正在荒野中游荡着,他们大多面黄肌瘦,双目无神,\b只是偶尔抬头看向远方的时候才会露出一丝期翼的目光。
那是青州所在的方向,听说那里有官绅设粥厂赈济。
此时人群中有一个皮包骨的妇人突然倒下,她想要用干枯而乌黑的手撑地重新站起来,但是挣扎了几下后却是没有再动了。
有人过去看了看,很快就是摇头走了,只剩下一个同样面黄肌瘦,饿的皮包骨的五六岁的男孩在嚎哭着喊娘亲……
不远处的钱德才看到这一幕轻叹了口气。
同样的场景他这一路上已经看过很多次了,甚至有几次发生在他的家人身上。
自从家乡连续数年遭遇水灾,连树皮都被人吃光了后,他不得不和其他人一样,带着家人踏上逃亡之路。
然而不逃是死,逃亡了也难活!
十天前前,他的老父亲病死在路上。
八天前,他的结发妻子饿成皮包骨后同样没能撑住死去了。
五天前,自幼聪慧,有望考取功名的长子找到了一些野菜,结果引来其他饥民的哄抢,争夺中,不知被谁用尖矛捅中腹部而亡。
后续三天,他们连续几天都没能找到吃的,只有五岁的幼女同样饿死了,那一天他抱着幼女的尸身干嚎了好久好久……
而现在,孤身一人的钱德才都已经是饿的皮包骨,再不吃东西,不用几天就得真的饿死了。
钱德才此时又回头看了眼那个趴伏在已故妇人身上的嚎哭的男童身上,稍微犹豫了后走了过去。
钱德才把已故妇人拖到路边一个浅坑里,准备简单扒拉了一些土埋上。
没成想坑里居然有几个鸟蛋,忙不迭的吞了三个进肚子,免得引起他人窥伺。看着跟过来的男童,招呼过来,拿出一个鸟蛋就塞入他嘴里,男童看到他吃鸟蛋就咽口水,如今到了嘴里更是没停留直接吃了,又吃了两个之后见没有鸟蛋了才作罢。
简单埋葬了后,钱德才看了看眼前这个面黄肌瘦的男童,叹了口气道:“跟着我一起走吧!”
这个男孩已经全家死绝,如果没人护着,恐怕活不过明天!
不是饿死,而是另一种更让人绝望的死法!
男童仰起头,露出了又脏又瘦的小脸,他看了看钱德才没有说话,好半会后才点了点头,然后跟在钱德才身后。
饥民们慢吞吞的向前游荡着,他们把路上所遇见的一切可以吃或不可以吃的东西都吃光,不管是野菜、青草还是树叶或树皮。
人群中不时有人倒下,这些倒下的人里,有些还能被草草埋葬,但是更多的还是被直接遗留在道路上!
饥民们一路逃亡,一路饿殍白骨,放眼望去尽是人间惨剧!
钱德才带着男童随着人群慢慢前进着,靠着偶尔捡到的树皮和野菜,他居然带着男童到了板桥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