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变——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暨南小镇,连绵起伏的白墙青瓦,在这梅雨的时节里,与雾与山相呈一片烟灰色,淫雨霏霏、薄雾溟溟,雨打芭蕉点点滴滴,青檐瓦下织起了雨帘,滴滴答答落在年久平滑的青石板路上,也落在匆匆忙忙行客心中。久坐面铺的潇暮,听着这不着边际又没有尽头的雨声。竟也莫名的心燥起来,结了面钱,他撑开慕尘,向着薄雾的深处走去。
与言卿尘结伴同行还不到一日,他就将潇暮撇在暨南镇的客栈里,不知干什么去了,本想着独自一人北上的他,心里又没底,便乖实的在暨南镇等着言卿尘回来,可这一等便是十五日,却依旧不见言卿尘的身影。
“果然这家伙不可靠!”
潇暮小声的嘟囔着,而脚步却始终朝向客栈的方向走去。
“哒哒哒哒……驾!……”
一辆马车横冲直撞的朝着潇暮急驶而来,潇暮回目侧望,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彼时就被一个身影推开了。
马车扬长而去,脚尖急旋落地,潇暮稳稳当当的持伞立于一旁,而推开他的人却匍匐在泥水地里,是个女子!潇暮心头一动,上前搀扶她道,
“姑娘,你没事吧?”
搀扶起那衣衫尽湿的粗布衣女子,望着散落一地的花枝全沾上泥水,潇暮更是愧疚了。
粗布衣女子却慌忙的捡起一旁花篮子,潇暮也上前帮忙捡起散落的花枝。捡好后,一脸憔悴甚是狼狈的女子对着潇暮欠身道,
“多谢公子!”
潇暮手抚着自己后脖颈,小声道,“明明是你推开了我,救了我一命,你怎反而要谢我呢!”
女子似乎急着走,也没听清潇暮说什么,提着花篮艰难一瘸一拐的走了。
潇暮看在眼里,满心的愧疚连忙追了上去,
“姑娘请留步!”
女子回头看向潇暮,潇暮上前道,“姑娘家住何处?”
女子一愣,警惕的眼神盯着他,潇暮连忙看着她手中的花篮胡乱解释道,“姑娘莫要误会,我……只是想……买花!”
说买花是假,女子因他负伤,他又怎么能袖手旁观让一女子孤零冒雨而行。一路搀扶着女子来到了一条后巷的小茅屋,潇暮哑然止步于这简陋或是说破败的小茅屋,女子朝着他看了一眼,潇暮笑道,“打搅了。”
坐在一条倾斜的长凳上,潇暮生怕自己自己一用力就把长凳给坐塌了,彼时让他更不自在的是,大致五个年龄不一的小孩皆围着他看,有男孩也有女孩,其中最小的娃娃还不会走路,由一个大一点的小孩抱着。仿佛也意识到了家里来了陌生人,最小的娃娃止不住的哇哇哇大哭了起来,潇暮更是坐立不安,突然想起来,兜里有刚买的饴糖,打从离开西海后,潇暮就莫名觉得嘴里淡的很,便时常揣一些糖伴身,看小孩都围着他看,便掏了出来,几个小孩眼睛立即生了光般,从他手上拿走了饴糖,其中抱着小娃娃的孩子没办法吃糖,只能眼巴巴看着其他小孩和潇暮,潇暮将糖伸到他眼前,抱着小娃娃的他摇了摇头。
“公子!”
收拾了一番的萝侑,模样虽不出众,但看起来还算秀丽,因雨下得更太了,山间花枝早已凋零,她穿着蓑衣空手而归,但进屋的那一刻不由愣住了,只见潇暮怀抱着最小那个孩子,熟练拍抚着他,而其他小孩也皆安静托着腮围着潇暮听着他讲一些九天一些离奇故事。
“道士哥哥,后来,大蛇怎么样了?”
“当然是被小道士收服了。”
“好厉害啊!我也想去蓬山!”
潇暮摸着喊着要去蓬山的小孩脑袋笑道,“蓬山每年都会开山收徒,你在长大些,些许就可以去了。”
小孩高兴的挥舞着手臂道,“太好了!”
而此时萝侑走了过来,抱过潇暮怀中快睡着的小娃娃,满脸歉意道,“有劳公子了。”
潇暮摆摆手道,“姑娘客气了。”
“雨下的大了,公子若不嫌地方简陋,不妨在这里再歇息一晚。”
潇暮看着她脚踝处包裹着厚重布,谢绝道,“不了,我住的客栈离这里也不远,就不打搅姑娘了,反倒是姑娘的脚崴伤了,不去看大夫,真的无碍吗?”
萝侑道, “山民命薄,我常上山采花,脚崴擦伤都是家常便饭,无碍。”
潇暮看到屋檐下一盆开得正艳的花,请求道,“说起来我是来买花的,我看那一盆艳色正佳,不知姑娘可否割爱,把那花卖给我。”
顺着潇暮的目光看去,潇暮所指的艳色正佳的花正是屋里唯一的一盆还尚开艳丽的——无绿叶衬饰妖艳红花,萝侑面露难色道,“公子,你确定你要那个?”
察觉自己的要求是过于唐突了,潇暮解释道,“姑娘若是不舍,我换一盆亦可。”
萝侑抱过那盆红花,道,“也倒不是不舍,只是这花送情娘的话,不太合适!”
潇暮心道,只是想还你情罢了,你既不愿受,我只好变着法说买花了,他解释道,“不是送人的,我留着自己看!”
萝侑道,“公子有心了,此花是我在山涧傍无意发现所采,我看它艳色不予凡尘之花所同,又有言之道不尽的美,便将它移植于家中,可却一直卖不出去,后来在一高人口中得知此花来自西域又名——曼殊沙华。”
“曼殊沙华?”
“正是,此花为轮回路上的情花,是不祥之花!”
潇暮讶然道,“情花怎么又会不详呢?”
民间有传言,认为是生长在三途河边的接引之花。传说花香具有魔力,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此花只开于黄泉路,是黄泉轮回路上唯一的风景,又因这血红色而寓为不祥!
“不详?花香还能唤起死者生前的记忆?”
结果还是抱着这花回客栈的潇暮,因为好奇之心过于强烈,看着案桌上的曼殊沙华,忍不住凑上去嗅了嗅,
“阿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