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洪武二十四年后,解缙的仕途就一直不顺。
他经历了太多挫折,即使在做监察御史期间,还多次遭到同僚的暗算。
他的挫折主要来自自身,不懂官场规则,不懂得进退,不懂得低头,爷爷说得对,如果他的棱角不被磨平,做官永远会吃亏!
洪武一朝结束后,解缙的仕途依旧坎坷,直到建文帝登基后,为了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他又跑到京城求官。当年得罪的人,直接给了他致命一击。
那时解缙的母亲去世,父亲九十多岁。你这个读书人竟然不照顾老父,跑去求官,简直是不忠不孝。
对一个人最大的打击,就是道德上的绑架和谴责。这种别有用心的指责,直接让解缙声名狼藉!
解缙的仕途结束了,他成了明朝官场上无关紧要、被人瞧不起的小角色。
然而,经过心智磨炼的解缙,在朱棣平定叛乱后,他达到了人生的巅峰时刻。
凭借华丽的文笔,帮助朱棣起草了登基诏书,从此受到朱棣重用。
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是朱棣的第一秘书,永乐初年所有重要的文件、诏书都出自他之手。
可惜好景不长,后来因为皇储的事触怒了朱棣,解缙被朱棣暗中指使纪纲活活冻死在雪地里。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解缙并非一无是处,他的才华和治国策略,比如刚才提出的太平十策,都展现出了这位年轻人满怀壮志的报国才华。
这个人可以使用,但关键在于如何使用,他是一把难得的双刃剑!“在下解大绅,见过朱郎君。”正当朱怀沉思时,解缙开口了。
大绅自然是指他的字号。
朱怀不会仅凭刚才对解缙的分析就认为这个人不行。
一个优秀的人,总是看到别人的优点。
朱元璋也在观察朱怀的表现……
他想看看这两个年轻人才华碰撞会产生怎样的火花。朱怀微笑着行礼,十分客气地说:“我是朱怀,见过解大人。”
解缙并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他对朱怀说:“我看你的《沁园春》这首词,真是令人惊叹。”“这首词有名字吗?”
《沁园春》是词的格式,宋朝时对词有严格的规定,每个格式都有固定字数。朱怀想了想,回答说:“就叫‘雪’吧。”解缙回味了一下,说:“《沁园春·雪》,嗯,好名字!”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呵呵,可惜,许多英雄都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这是大明的一大遗憾。”刘三吾吓得不轻,这小子不会当着皇上的面诋毁皇上吧。
他刚要上前阻止,却被朱怀挡住了。“解兄,你好像有心事?”解缙笑了笑:“没什么不能说的,朱兄你听我说说对不对。”
他认为朱怀也是个有才华的人,能写出《沁园春·雪》这样的词,必定是孤傲、桀骜不驯的,和自己一样高傲!
尽管刘三吾在一旁咳嗽提醒,解缙却假装没听见。
他对朱怀说:“李善长你应该不陌生吧?”“他是我们大明的文人领袖,为大明竭尽全力。但他在世时不分是非,竟将李善长全家斩首。
我为李善长澄清是非,他当年不仅是大明的公爵,还是皇亲国戚,与陛下本来是一体的。
朱兄你想想,如果他要造反,何必要攀附胡惟庸呢?
况且胡惟庸也是他提拔的,胡惟庸如果造反成功,他也只是一个臣子,能得到什么好处。现在李善长死了,人死不能复生。而全天下的人都说李公功劳那么大,说杀就杀了。我们这些人,在陛下眼中又算什么呢?所以,我希望陛下能以此为鉴,恢复李公的名誉,不要让天下的读书人再次心寒,这有什么错呢?朱兄你怎么看?”
解缙毫不避讳,尽管还有外人在场,他也不害怕。
为什么老人家说这种人正直?
都已经这样了,还能不正直吗?
万一这里有外人,把他说的话传到皇上面前,这小子不是又要吃暗亏了吗?
刘三吾在旁边听着,心里发颤。
这愣头青,你知道躺在你面前的老头是谁吗?他是洪武!是皇上啊!
你当着皇上的面还敢说这种话,这不是找死吗?
朱元璋没出声,拿着茶壶,得意地转动盖子,还故意在刘三吾眼前晃了晃,显得更骄傲。
意思就是,这茶杯,你见过吗?
老人家喝了口茶,然后悠闲地看着朱怀会怎么回答。朱怀淡淡地瞥了解缙一眼:“你在跟我开玩笑吗?”“你刚才说的话都是在开玩笑吗?”“这就是被誉为江西神童的看法吗?”“你是不是还停留在‘童’这个字上,把‘神’给扔了?”朱怀一连串的反问,直接让解缙愣住了。
朱怀的每一句话都是讽刺,都在刺痛解缙的自尊。
解缙脸色涨得通红,愤怒地看着朱怀!
他原本以为朱怀会和自己一样,一起批评皇上的无能,批评皇上的昏庸,没想到朱怀会这么回答!毕竟他觉得朱怀和自己是同类,但现在他突然觉得自己看错了人!就像一个少年把所有的爱都给了对方,却突然发现对方是渣女,是海王,这大概就是解缙现在的感觉。“说实话,你是真的不知好歹。”
朱怀又给了解缙重重一击,这一击犹如泰山压卵一般,直接将解缙打得瘫倒在地,他的眼神变得空洞无神,仿佛整个人都已经崩溃了。
“你敢轻视我的话?”解缙喃喃自语道,他的声音充满了绝望和不甘。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在这里遭到如此沉重的打击。
而一旁的朱元璋则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会心的微笑。他知道,朱怀这一击不仅是对解缙的惩罚,更是一种警告。在这个朝堂之上,任何人都不能轻易地挑战皇权的威严。
朱元璋心想:“解缙啊解缙,你终究还是太年轻了。以为凭借着自己的才华就可以为所欲为,却不知道在权力面前,一切都是那么的脆弱不堪。希望经过这次教训,你能够明白这个道理。”
随着时间的推移,朝堂上的气氛渐渐恢复了平静。然而,对于解缙来说,这场风波却永远地改变了他的命运。从此以后,他学会了收敛自己的锋芒,不再轻易地发表言论。而朱元璋也通过这件事情,进一步巩固了自己的统治地位。
像解缙这样孤傲的人,就应该有人敲打他,看看我们的大孙子怎么教训他!
朱怀冷冷地看着解缙,嘲笑说:“听说你多次给皇上上书,为李善长辩解?”“你身为臣子,却不体谅皇上;你只看到了李善长的冤屈,却看不到皇上的冤屈。”“你这是什么?这叫上不忠于君,下不正视自己!”
“皇上一次次容忍你,你不但不知感激,还用激烈的言辞上书,皇上的一片好意,你当成驴肝肺,枉你读了这么多年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朱怀掷地有声,旁边的刘三吾咽了咽口水。
眼前的这两个人,一个是大明的皇太孙,一个是世间罕见的神童。
两人年龄相差不超过八岁。
皇太孙在老人家的调教下,智慧超群,两天前在秦淮河上的一句词更是闻名应天府!
解缙从小就饱读诗书,被誉为江西神童,从小目空一切,高人一等。
皇太孙能驾驭得住这种桀骜不驯的人吗?
刘三吾也开始有些期待了。
朱元璋依旧悠闲地躺在摇椅上喝茶,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俩。
解缙听到朱怀更为激烈的言论,脸色愈发愤怒:“你胡说!皇上有什么冤屈?明明是李善长冤屈!”
“皇上的做法是汉代刘邦的,飞鸟尽,良弓藏,当初替他打天下的功臣,现在被皇上冤杀,这难道不冤吗?”“解大绅,你太过分了!”刘三吾在一旁大声喝斥。
解缙之前所说的一切,刘三吾可以不管不顾,但现在这小子竟然明目张胆地诋毁老人家,刘三吾也来了火气...
朱怀按住手,示意刘三吾不要出声。
他继续盯着双臂交叉抱胸,抬头望着天空的解缙。
这种家伙,不把他彻底制服,他永远不会服气。
朱怀冷冷一笑:“飞鸟射完了,英雄就藏起来了,呵呵,解缙,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好吧,那我问你,既然你认为皇帝会杀功臣,那蓝玉呢?傅友德呢?冯胜、耿炳文、汤和呢?为什么这些人皇帝没杀,偏偏杀了李善长和胡惟庸?”解缙一愣。
朱怀接着说:“我再问你,从建国到现在,李善长和胡惟庸两个宰相一共当了多少年。”解缙哼了一声:“十七年勤勤恳恳。”
朱怀大笑:“是啊!十七年!那你查过历史资料吗?看过洪武十七年朝廷用的官员都有谁吗?这些官员来自哪里?”解缙不假思索:“来自淮西。”说完这话,他有点犹豫了。
朱怀冷笑:“原来解缙你也知道啊,那你知不知道这十七年里,朝廷用的官员已经不受洪武老爷子控制了?已经成为淮西人或者说胡惟庸、李善长结党的利器了?”
“李善长是淮地的文臣领袖,对国家有大功,所以能当上宰相,封公爵,儿子还能娶公主。”
“他掌权时,极力排斥非淮地出身的大臣,不管有多能干,有多贤名,只要是外地人,他就不重用。”
“诚意伯刘基你应该听说过吧?我记得洪武老爷子亲自跟刘基的儿子说过,当年陈友谅来攻打我们,别人都害怕了,只有你父亲支持我们。东边有方国珍,南边有陈友定,西边还有张氏家族,平定他们你父亲都有大功。”
当年陈友谅号称有八十万人来攻打应天,文臣幕僚没有一个敢死战,唯有刘伯温说,其他人可以逃跑,可以投降,唯独主公不可以。
当前之计,唯有决战。提议投降或者逃跑的人,都应该处决。
“后来诚意伯帮助洪武老爷子建立了大明军卫,组织屯田,甚至帮忙招揽浙东的文人士子和乡绅地主,安抚民心,平息叛乱的官员都有大功。”“原本开国封赏功臣,刘基按功绩应该封公,但李善长等人暗中挑拨,不断进谗言,结果只能封伯爵!”“诚意伯刘伯温尚且如此,其他那些江南的读书人,还需要多说吗?”朱怀锐利的目光看着解缙。
这个骄傲的年轻人,在朱怀的话语中渐渐沉默下来,低下头开始沉思。
刚才朱怀讲述的往事,瞬间让躺在摇椅上的老爷子陷入了痛苦的回忆。
要说他这一生还有什么遗憾,恐怕就是对刘伯温了。
给予他人的奖赏,老爷子都认为公正无私,唯有对刘伯温,他亏欠了刘伯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