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少能见到一个男生单点草莓味奶茶的。 原珩眯了眯眼,都有些怀疑是自己间接性耳背听错了,扬睫惊诧地瞥了他一眼后,就端出该有的服务人员的态度了,“大杯中杯?” 旅游区的服务行业要比其他地方难做地多。 要不然也不会硬生生地把原天明这个流氓头头塑造成了景芳胡同远近闻名的帅气奶茶大叔了。 他们在这儿安身立命,必须少戾气,多客气。 当然有弊有利,双刃剑的另一面是钱也会多赚点。 风气如此,全国各地的旅游区都一样:东西漫天要价,贵地要死。 “大杯。”帅气客人肃着脸,故作冷酷。 原珩看他一眼,也绷紧表情,“十块。” 这样一板一眼的守店活动,她有些快撑不下去了。 可之前和二狗说的“要为高中生活费而奋斗”,怎么说呢,这牛都已经吹到平流层了,总不能现在就让它啪唧一下掉下来吧。 摔地个粉身碎骨面目全非不知道会有多难看。 原珩长长地叹了口气,接过帅气客人从钱夹子里掏出的蓝色纸币。 * 几分钟后,江易安取了奶茶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 原记奶茶铺的店面还是蛮大的,规格是一半的工作区,一半的客人入座区。 原天明他爱跟潮流,还在客人入座区的那半边白墙上设了一个心愿墙,如今那儿早已被便利贴给占满,撕的速度比不上游客们贴的速度。 对游客们而言,不过是玩一个情趣。 江易安皱了下眉冷冷地瞥了一眼便利贴上面的字,密密麻麻的看地他脑壳疼。 白皙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奶茶杯的杯壁,吸管插入后,破了封顶,就有一股浓郁的草莓香气散发出来,沁人心鼻,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他抿了一口,香味在口腔散开,更觉好喝。 他有点惊喜,扭过头,把目光放到原珩身上。 正巧,原珩也正眯着眼打量着他。 她已经无聊到用观察客人来消磨时间了。 “………”江易安的表情开始转寒。 像只刺猬,把所有尖锐的武器都对外摊开,摆出一副很凶的模样,浑身上下只写了一句话:看什么看,再看咬你。 “………” 原珩被自己的想法给吓到,撇了撇嘴,收回视线,继续看电视。 她心道:居然是个奶凶boy。 电视停在电影频道,放着的是周星驰的《大话西游》,电影里有段关于盖世英雄的言论。 在江易安心里,也有一个盖世英雄,或者说女中豪杰,她曾披荆斩棘入梦而来。 但他对她知之甚少。 小时候的记忆早就零零散散,很多东西都模糊了。 关于那场拐卖,江易安有一点印象,只是当他想把这个印象加深时,他父亲却不愿意多有提及。 江劲还想着小孩子忘性大,可没想到自己儿子的记忆就跟备份了的文档一样,一有空就缠着他问个不停,他大概知道儿子的目的是什么,但他的回答都只有一个,“都过去那么久了就不要再问了,反正那群人会付出代价的。” 可江易安还是想知道。 他一根筋的固执得到的结果是…… 被送去了帝都,在他帝都姥姥家呆了五年。 自那起,他对盖世英雄的话深信不疑:有些时候爸爸也不可靠,我们得靠自己。 一直到现在,江易安唯一知道的就是他那盖世英雄的名字,名字画在他每一本故事书上,叫“圆横”,对那段记忆唯二保留的物证,是存钱罐里的三张一百块人民币。 如今长大了,凭借着自己断断续续的记忆。 他大致能推测出“圆横”的家离当时被拐带到的地方很近,不然,“圆横”她也不会这样轻而易举地就搬来救兵。 江易安回到遥江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上网搜了一下当年搞地沸沸扬扬的拐卖儿童事件。 找了很久,才找到当时这事儿发生在景芳胡同。 网上说:2004年以前的景芳胡同是混混的天下。 如今,这里早不同于往日,不知不觉已然成为遥江市的一处地标了。 江易安今天过来。 一是感受一下这里著名的“弄堂文化”,而是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到“圆横”。 原家奶茶铺…… 他还真不知道这是原家。 因为一周前,原天明心血来潮,去了趟工商局,撤了“原家奶茶铺”的招牌,现在外面挂着的牌匾,是老木匠雕刻起来的“状元奶茶铺”。 当时原天明还得瑟:“以后我们店生意肯定大红大紫。”他打算自己弄一个品牌,研制更好的奶茶,以后在全国各地开分店。 有宏图壮志是好的。 但这宏图壮志者现在是经常性不着店。 好运连连,原天明最近赌场得意,打麻将老是清一色,他大概不想浪费了自己这点运气。 原珩一想起她这不着调的混混爹,就没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偏偏原天明还很会给自己找理由。 他说:“我这是让你体会一下爸爸找不到你的时候的心境。” “呸。”原珩这样回击他。 电影看完,她换了个台,电影频道往上一拨正好是中央八套,播的是电视剧的片头曲。 “天上下凡三圣母,生下沉香和爹住………” 原珩来了兴致,里面有她最喜欢的二郎神。 跟着片头曲哼完歌,风铃再次响起,原以为是又有客人了,原珩回头,瞥见的却是在灼灼烈日下帅气客人潇洒离开的背影。 她得承认,她是个颜控。 希望下次再见的时候她没有被二郎神迷住,而是像去收小弟一般,主动出击,与他交个朋友。 当然,希望渺茫。 桌上,他喝的草莓味奶茶还剩五分之二。 快到底了依稀可见的还有十几颗黑色珍珠。 原珩惋惜了五分钟,起身出去把桌子给收拾了。 那五分之二的奶茶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成了一道华丽的抛物线,咻地一下准确无误地投进了垃圾桶内,与垃圾袋亲密接触后发出嘈杂的窸窣声。 风铃余音还未消散,叮地一声又响了。 原珩猛地回头,大概是她刚才的祈祷有了一点作用,却见那帅气客人去而复返。 “………”这是他们两人在短短半小时内的第三次四目相对,整整有了输十秒的对望。 桃花眼,高鼻梁,薄唇。 每一处都好像是精心雕刻过一样。 她手底下的小弟当中也有不少相貌出众的,可这一位……是相当的出类拔萃啊! 原珩压下心底的惊艳,而一晃而过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却被她给忽视地彻底。 江易安看了看原珩,又看了看他刚才坐的位置,最后把视线停留在离他最远的垃圾桶上。 “…………” 沉默了一会儿,他问:“我奶茶呢?” 头一次见到还有这种回头客的原珩有点懵。 她看了看江易安,又看了看垃圾桶。 神色莫辨,客观陈述:“它在垃圾桶里。” 江易安眼一眯,冷下调子,“那它为什么会到垃圾桶里?你就是这样对待顾客的?” “我扔的。”大丈夫敢做敢当,她理直气壮地反问,“同学你离开本店不就是意味着你的消费结束了吗?” “我只是去上厕所。”他凶巴巴地说。 这种凶,是原珩见过力度最小的,完全没有威慑力,就是个小奶猫偏要装大狮子。 她眼尾一挑,忍不住接话:“噢,那我也是等了你五分钟才收拾的。” 江易安:“…………” “我已经仁至义尽。” “再说谁让你去上厕所不吱一声的?” ……… 两人呛起声儿来,是谁也不让谁。 原珩自打出生以来就没怕过谁,一张嘴就和那机.关.枪一样,突突突突地怼地人无话可说。 江易安心道:这口才这逻辑这鸡汤,味道有点熟悉啊。 怼完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这问题,界线不明,没有一根建立天平的标杆就无法判断到底是谁对谁错。 “………” 生意者,要适当地懂得让步。 这样才会有真正的回头客。 这也算是给她上了一课了,走出店门的客人不一定是真走了,他可能是因为五谷轮回,去了趟公共厕所,而那地儿,禁止吃食进入。 原珩进到工作区,打了人一巴掌又给了人一颗枣:“这样好了,我赔你一杯中杯的,我们店里的招牌,原味,三分甜。” 顿了顿,她又说:“不腻,比草莓味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