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日方长”是一句承诺,也是一句期待。
但是在封疆看来还算聪明的罗思承,似乎没能很好的领悟这句话。
托博尔港的货压线交付之后,罗思承就像黏上了封疆和辛伊荻一样,殷勤到就差早问安,晚道好的地步。而这种殷勤在得知与货一起被扣的船也通过外交途径回国之后,愈演愈烈。
也许是看封疆的态度一直不温不火的,半个月后,罗金佰名下那笔挂了三年的账终于补上了,连本带息一分不少,激动的纪慕北大晚上的一个电话彪给封疆:
“小子你有点本事啊,三年的烂账给我平了!这件事你功不可没,提成有你一份!”
封疆倒也不谦让,一口答应下来:
“好,那我就等你的大红包了。”
这个回答让电话那边的纪慕北着实愣了很久,半晌才道:
“不是……少爷您最近很缺钱吗?几个子儿都要?”
面对这个问题,封疆却只能略显尴尬的呵呵两声:如果说原本还有些积蓄,但在金花湾的规划方案出来之后,他的小金库就真的见底了。
他不说,纪慕北便也不揭他的短,语重心长的劝道:
“少爷,要我说呢,这事儿你也别太较真了。大爷狠话是放出去了没错,但你说到底也还是他孙子,该装孙子的时候,咱还是得装孙子。”
“北北,你真是我好兄弟啊……”
听见这句感叹,纪慕北不客气的哈哈大笑起来,笑够了才又道:
“你就是钻牛角尖。金花湾的事,睚眦的整批精锐都被你拉过去团建,你觉得这个事儿有可能绕开金鳞会和长老院吗?”
纪慕北的话封疆心里都有数,但他就是不愿意低头服软,沉默半晌,他抬手抹了把脸,长叹道:
“诶,北北你说啊,咱们要自己做点儿事,怎么就这么难呢……”
“要我说呢,这个事儿你真得跟你老婆好好学学,这世界上很多事情,不是有钱,有能力就能解决的。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你现在天时地利兼备,只差人和,但‘人和’仅凭意气用事是不够的。”
纪慕北的这番话似曾相,虽然重新排列组合过,但主旨内容他异常熟悉,必然在哪里听到过。
寻思良久,封疆这才抓住了重点:
“伊荻找你了?”
不问还好,这话一问出口,纪慕北劈头盖脸便是一顿训斥:
“嗯。她说你不让她帮你,提都不让提,实在没办法了,才曲线救国,让我来教训你,说如果你软硬不吃,油盐不进,执意要撞南墙,就让我找个理由把你的账户锁了。”
“她说让你做什么?”
“把你账户锁了,逼你回金鳞会!她说知道你有骨气,也硬气,但现在不是跟长老院清算的时候;说你的决心让长老院看到就行了,没必要闹的这么僵;还说如果金花湾的开发不能实现‘强强联手,多方制衡’,将来必然后患无穷。还有……诶算了,我都截图给你看吧!”
这些话辛伊荻确实都跟他说过,但也确实有一段时间不跟他说这些了。
不,准确的说,是有一段时间不太跟他讲话了,特别是在某天晚上,她再次劝他“能屈能伸”的时候,他没过脑子的回了句:
“这么多年我‘屈’太久了!怎么做我心里有数。”
自那之后,他们之间的交流就更少了,也不算冷战,只是相对而坐的时候,好像总少了些话题,于是吃完晚饭之后,她便是以写作业为理由,将自己关进书房里——一如现在。
抬眼看着书房紧闭的房门,封疆忽然意识到自己最近似乎是太忽视她的感受了,原本以为她是真的“浪子回头”想好好补功课,现在看来这份自觉里多少带着些赌气的成分。
“你们封家祖坟冒青烟才让你捡了这么个宝贝,我劝你别不识好歹!我就问你啊,是你那点不值钱的男人的自尊重要,还是伊荻重要?气走了我看你拿什么追!”
话到这里,纪慕北却突然顿了顿,意味深长道:
“诶!说来也是,你最近要操心的事太多,如果没心思陪她,要么送我这儿来?保证给你陪的好好的,乐不思蜀的那种!”
太阳穴猛跳,封疆莫名有种腹背受敌的错觉,讶异道:
“北爷您最近是没吃饱,还是没吃好啊?我老婆的算盘都打?”
“刚开荤,想多试试。说不定试完,就不是你老婆了呢!”
这个话题是聊不下去了!
挂断电话,封疆手机上立刻收到了一堆图片消息,点开来全是纪慕北与辛伊荻的对话,他看见辛伊荻说感觉他最近压力很大,知道他每晚都睡不好,她很担心他,但不知道能怎么帮他,还说方案都给他准备好了,也不知道怎么给他。
叹息沉进心底,瞬间的钝痛让他呼吸一度凝滞,待缓过劲来,他起身往书房去,本想敲门,却意外的发现门没关,只是虚掩着。推门进去,沙发上没有辛伊荻的影子,转头才看见她坐在飘窗上,脑袋倚着墙,已然睡熟了。
虽然知道她不可能安分的看书,但他确实没想到她会睡过去,更没想到她宁可自己躲在这里睡觉,也不愿出去找他。
意识到这点,勉强有力气跳动的心脏又被无形的手用力攥了两把,前所未有的无力感蔓延开来,像悄悄生长起来的藤蔓,顷刻间便缠住了他的四肢百骸,动一下都要花好大力气。
待鼓足勇气近到她身边,他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是默默看着她——他好像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仔细看她了,甚至没发现她鼻梁两侧不知何时添上了黑眼圈,也没发现她脸颊似乎又小了一圈,容颜便是在睡着时都有些憔悴。
窗外雨声骤起,顷刻间便发展成瓢泼之势。窗没关,雨丝飘进窗框,落在她细软的发丝上,他不假思索的探身将窗户关上,再回过眼时,那双闭着的双眸缓缓睁开了。
四目相对,她的眸光突然有些慌乱,想起身却碰落了身边堆放的书籍,顷刻间满地凌乱,一如他此刻的思绪,夹杂着雨声的沉默也越发让他无所适从。
见她想从飘窗上下来,他这才醒过神来该去扶她,指尖在碰到她的时候,搀扶的念头自然而然的变成了横抱:
“沙发?还是床?”
他的语气有些严肃,心疼中带着些责备,却也不知是责备她在窗边睡着不怕着凉,还是责备自己近来疏忽没照顾好她。
“床。”
她的脑子还没醒,下意识选择了最舒服的选项。
他应了声好,将她放回卧室的床上,又去倒了杯温水,顺手关了客厅的灯回到她床边。
这是要睡觉的节奏?
“事情处理完了?”
听她这样问,他摇摇头,慢条斯理的脱去上衣,整个过程他刻意放慢了动作,每个步骤都在卖力表演——用这种美色诱惑破冰,应该没有女生可以拒绝吧!
但是一番沾沾自喜的操作之后,他回过头来,赫然才发现唯一的观众竟然没在看他,而是抱着手机忙碌的输入着信息!
刚刚堆起来的自信心顷刻间碎完了!
辛伊荻说过,她对喜欢的东西上瘾很快,戒断也很快。
这是把他也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