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间，刘枫轻轻睁开了双眼。

海风吹得人很舒服，透过那一角禁锢住了海面月光的窗，刘枫看见了漫天的辰星。

风平浪静，什么都在宁静之中慢慢陷入沉睡。

我怎么……回来了？

刘枫感到有点荒谬，回眸看向身后的那盏灯，熟悉与陌生的感觉同时出现，不知该如何形容。

这里是……那艘船。

这艘船，在第二天正午，驶入了一片风暴笼罩的海域，随后便在风暴之中消失。

自己似乎是被当做了某种仪式的祭品，因此被关在了这窄小的牢笼里，像一只待宰羔羊。

刘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

假如……这艘船进入这片风暴与仪式有关，那为什么作为祭品的自己却活了下来？

带着疑惑，刘枫将心绪沉下，站起身来拉了拉身前牢笼的铁栏。

出不去的。

不过……刘枫嘴角微微上扬。

参照记忆，刘枫收集起了牢笼里的陈年积灰，在地上绘就了那个异体五芒星，又在手上用灰尘细细捏出了那个奇异图形，握紧后踏入其中。

出奇的，刘枫并未感受到任何不适。

船上的木板抽出枝丫，长出粗壮的树枝与坚韧的藤蔓，将略微生锈的铁栏死死缠住，随后向内钻出根系，很快就绞断了那几根空心铁棍。

刘枫将手心中的灰尘拍去，走出牢笼，准备前往其他的船舱看看情况。

但没想到的是，在牢笼之外的世界……竟是一片茫茫的黑暗。

或者更恰当的说法是，在当时自己没看到的所有东西，都处于这片混沌的黑暗之中。

“你所见皆我曾所见。”

刘枫回过头去：“谁！”

牢笼恢复了原状，里面坐着当时的自己。

牢笼里的“刘枫”戏谑地偏过了头来，看牢笼外的刘枫了一眼，缓然开口：

“我，是我们。”

“这里是我们所共有的记忆，你来到了你自己的记忆之中，在此处复现了这个场景。”

“只要你愿意，我们甚至可以回到你这两天一直在拼命追忆，不愿遗忘的……过去。”

“是，那里有一个繁华而美丽的世界，有一个你熟悉的社会，还存在着……一个你始终放不下的亲人。”

“但记忆究竟是记忆，你无法改变你已然来到这个世界的事实，更何况你在那个世界里也没混得多好，我实在想不通你为什么要回去。”

刘枫默然注视着牢笼中的“自己”，随之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这里不是我的存身处，我按理来说……应该已归于黄土才是。”

“我是你，你是我，你骗不了我，我骗不了你。”

牢笼里的“刘枫”笑出声来：“你啊，是一株烈火化作的荷，稍稍粘上一点淤泥，就要将它焚烧成灰烬，但整个池塘之中又何处没有淤泥？你又怎么才能焚尽一个池塘的淤泥？”

“你渴望着烈火焚烧之后留下的沃土，给自己，也给其他正直之人一片清明，却没想过自己和光同尘，最终……害得是你自己。”

“正直而不被容纳，清白而不被认可，我通晓你的过去，也忠实记录着你的当下，我就是你的记忆本身，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死亡不该是你的终点，同样不该是每个正直者的终点。”

“高尚的理想不该被现实的断头台斩断。”

牢笼里的“刘枫”轻声一笑：“你应该庆幸，你在最初便能够使用‘记忆’的力量，我才能在濒死的时候将你拉入此处，以防你的意识死去。”

“回到现实吧，有人在救你。”

船舱在他的话下寸寸崩解，化成了消散为星星点点的尘埃，却又像《星月夜》的星空漩涡一样旋转起来，变幻色彩，构建出了现实的模样。

刘枫再次睁开眼，看见了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