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是冰冷的，却由不得你不去接受它。

结束了在红魔馆的短暂休息，和自己的小老乡度过了一个短暂但充实的农历新年，当春告精再次在幻想乡各处奔走，宣告着季节已经变换时，高璟也回到了自己位于东溪村的两层小楼里。

住了这么些天时间，他基本上已经对幻想乡里人类的生存状况有了深入而充分的考察，现在，他正坐在工作台旁边，埋头书写着一堆文件。

只要一闲下来，他就喜欢把自己的所思所想整理成文件——

“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材料就能成为重要的第一手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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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幻想乡中人类生存现状的报告。”

“物质条件基本局限于中世纪时期，生活水平较低，工商业不发达，主要经济形态为小农经济。”

“社会结构非常近似于原始社会的村社结构，没有阶级，没有剥削，耕者有其田，自然经济长期维持，生产的农产品足以供给日常的消耗。”

“面临严重（？）的外部威胁，人类生存最大的挑战是妖怪的袭击。”

“沦为给妖怪提供恐惧的家畜。”

“一切发展的可能性都被锁死，以防产生变数，威胁幻想乡的平衡。”

“察觉到真相的人类，通常会遭到妖怪贤者亲自上门处理。”

“虽然维持了相对来说‘幸福’的生活，这种幸福也不见得是虚假的，但是他们依旧丧失了人类种族拥有的无限可能性。”

“……”

————

高璟清楚的知道，自己笔下轻飘飘的文字，对于幻想乡中，在妖怪的阴影下挣扎求存的人类，实在是一部又一部活生生的血泪史。

妖怪袭击，随时可能发生在自己的身边，甚至于发生在自己的身上——时代的一粒沙，落在某个特定的个人身上，就变成了千斤重担。

如果没有发生什么大的变故的话，高璟的性格基本上是随和而温润的，但是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保护人类的责任，永远不可能从他的肩头卸下。

说来可能有点滑稽，他的幻想入固然是因为他太疲惫了，需要找到一处可以隐居下来休憩的场所，但是当他目睹了幻想乡当中人类的生存现状之后，他又打算行动起来，迫切希望去做点什么，改变这种死气沉沉，看不到半点希望的现状。

实话实说，他有这个能力——他掌握了对于幻想乡居民来说，完全划时代的战争力量。抛开他的军团战士不谈，他的战舰就有能力将这片妖怪的乐土彻底化为灰烬，将被禁锢其中的人类带往星空，去追寻他们本来可能成真的昭昭天命。而他自己个人的实力，也足以将乡里的大妖怪们挨个揍趴下，然后在人里居民们面前召开公审大会——绝大多数可能都逃不过一个枪毙的结局。

但是，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漫长的战争教会了他仇恨异类，同样也教会了他圆滑和藏锋。

他不想破坏这片难得的和平景象，他也自觉没有权力，去剥夺属于妖怪的宁静日常。

幻想乡里的人类是妖怪的猎物，但是这些妖怪，还远远没有到需要被他宣判为“人类之敌”的地步。

如果一个生物长得像人类，思维方式像人类，那么它就有很大的可能性就是人类。虽然幻想乡里的妖怪和其他超凡生物们，始终都在刻意营造与人类的疏离感，但是根据他自己与这些生物——尤其是某个名为“八云紫”的存在——的接触，它们和人类之间的差异，似乎比他想象当中来的小的多。

至少比他见过的异形种族更像人类。

在永远亭养伤住院的日子里，高璟亲眼看到，那个八意永琳亲手为受伤的妖怪进行了手术——那些受损的身体结构，血管肌肉的排布，骨骼的形状，和人类一般无二。

修为还不到家的小妖怪们，身上确实还残留着一些与人类有别的体貌特征，而那些道行已经登峰造极的老怪物们——如果不动用能力，看上去根本不会让人联想起“妖怪”这个词汇。

而且，香霖堂的半妖怪店主，似乎也在向高璟揭示着某种若隐若现的可能性。

这不得不让他提出了一个有趣的假说——

“妖怪，和人类到底存在着多么紧密的联系？换句话说，妖怪，是否可以视为某个极为特殊的人类亚种？”

“妖怪赖以生存的，到底是‘恐惧’，还是别的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