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在前哨接触战当中结结实实的吃了点小亏,伤亡加起来几乎有小一千的数量——这得感谢过于密集的行军和战斗队形,81毫米迫击炮弹几乎炸出了重炮弹的杀伤效果——但是这对于身为这支军队核心战力的一万常备军与八百名亲兵来说,却根本不算什么。
就算月之民不会顾及兔子炮灰们的感受,随军的医官也不会去收治负伤的兔子兵,兔子也不会对自己的命运产生哪怕一星半点的疑惑,整支军队从上到下,无论是炮灰还是士兵还是领军者,士气仍然高昂。小小的伤亡不仅没有达成挫敌锐气的应有效果,反而让这支军队上下都气的哇哇叫。
再一次遭到了可耻的偷袭,所有人都恨不得立刻就能逮到那支胆大包天的妖怪军队的主力,把他们在战场上杀个落花流水,掰开,揉碎,切成片,再搓成团,踏上一万只脚,挫骨扬灰,送去将军们的农田里当肥料。
可是,虽然下属情绪激昂,沈文却在妖怪军队的防线面前踌躇了起来。
他是靠关系上位的不假,但是既然有资格成为领兵出战的方面大将,手底下自然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不是知兵之人,根本没办法爬到他今天所处的位置。
只不过,就算调动了自己全部的知识储备,沈文依然觉得,面前的这道防线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
从身边的亲兵手里要过一副千里镜——功能类似于望远镜和炮队镜,造型类似于一面透明的铜镜的玩意儿——沈文对着面前的敌人工事看了又看,下意识的在戴着头盔的脑袋上抓了几下痒痒,愣是找不到怎么啃面前这排乌龟壳的办法。
对面的阵地,根本没有传统意义上的“线列”的概念,士兵们屯驻在零零散散的据点里,而这些一看就知道是临时赶工修筑出来的据点,说这是座堡垒吧,没看到有城墙。说是挖的地洞吧,地表上又有不少的沟沟坎坎,总之就是看不懂。
地面上的妖怪还是太可耻,没有胆量与月都的大军正面交锋,就只能玩点下三滥的偷袭把戏,而当月都的兵将们有了戒备,以绝对优势兵力抱成团往前拱,失去了偷袭的机会之后,他们就只能当土拨鼠,怂在自己挖的土坑里瑟瑟发抖。
当土拨鼠不可耻,打败仗才可耻,在战场上只要能够保存自己和消灭敌人,哪怕是最笨的办法,也会成为一个最好的办法。至于龟缩在防线里不出来,任何一个稍有军事基础的人都知道,防御是为了能够节约兵力,争取时间,为了后续的作战创造更加理想的条件。
沈文自问还算是个称职的职业军人,所以他打算进攻了。
不管敌人的防线怎么个诡异法,你只要舒舒服服的让敌人完成他们的战术目的,那你就多半要倒霉了。他大概猜的出来,眼前的这些妖怪们大概是在保卫一处类似于登陆场的地方,他们的后勤补给应该都依赖那些上上下下的巨型飞行器。要是能把他们的补给线给一锅端了,这仗就不用再打下去了。
他对月都军队的战斗力有充分的信心,不就是地面妖怪?上次他们怎么输的,这次就还让他们怎么输!要把他们打的更惨一点!来个大型的歼灭战!全歼的那种!
战术很快被安排了下去,一万兔子和两千常备军被选为先锋,一百亲兵在后压阵。只需要像往常一样,排队开枪的兔子肉盾把后面的月之民掩护到能够发起冲击的近距离,击破敌人的防线,仗就算是打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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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形防线的布置,并没有采用类似于某次世界大战那连绵的堑壕体系,而是采用了更加灵活,更能节约兵力的防御支撑点体系。
每公里的防御正面上,部署4-5个防御支撑点,以150人的连级单位驻守——十人连部,三个35人的步兵排和一个迫击炮排——作为标准开挖配套的土木工事。首先,在外围开挖战壕,大致形成一个五角星的形状,每条边都微微向内凹进去一点,长度大约50米左右,可以让两三个步兵班进驻射击——密度刚刚好,既能很好的发扬火力,又不至于被过于强大的重型火力一锅端了。
在基础的堑壕体系完成之后,再开挖几道支壕,让士兵们有几个随时可以启用的预备阵地,几道用于前出的交通壕,交通壕的尽头配置上数个散兵坑,勇敢的士兵进驻之后就是最理想的前沿观察哨。主阵地的加固也并不困难,给掩蔽部修好顶盖,给战壕增设防炮的猫耳洞与T型洞,开挖手榴弹沟,修筑导弹小组的射击阵地——每一具发射筒都要拥有至少两个的后备阵地,阵地与阵地之间必须有交通壕连接,方便转移。
当然,迫击炮也是需要专门开挖一批发射掩体的,几个深度合适的土坑能够把火炮和炮组很好的保护起来,甚至在发射时地表上都看不到太多烟雾和火光,隐蔽性和生存能力一流。至于囤积炮弹的问题,只需要在土坑里开挖几个侧洞,就能很好的解决。
外围的主要防御工事完成之后,就可以在被战壕保护起来的内圈建造一些辅助设施——连级指挥所,电讯站,医疗点,弹药库和粮仓,野战厨房,临时厕所,如果时间足够的话,还能开挖几个较大型的掩蔽部,让换班下来的士兵们有个舒服点的地方躺着睡觉。
时间更加充裕的话,还可考虑在阵地前方挖掘反坦克壕,最大限度的迟滞敌方重装备的冲击。
只要工程质量合格,不动用大口径的重炮,或者进行航空攻击,就根本别想彻底摧毁这样一个防御支撑点,而单纯的地面部队进攻,就算是有了装甲车辆的支援,在下发到班的反坦克导弹面前,估计也讨不了好。
只要有人敢于进攻这些防御阵地,阵地前方的壕沟,铁丝网和地雷能够显著的迟滞冲锋的势头,五角星向内微微凹陷的五条边将会形成交叉火力,散兵坑当中隐藏的观察哨也会为阵地里的迫击炮和后方的重炮(如果有的话)指示目标。
想要绕过阵地,那也得掂量一下,自己能不能顶过阵地上守军密集的侧打倒打火力。
而阵地与阵地之间的距离大概在两百米左右,用交通壕连接起来。对于激光枪400米的有效射程而言,完全可以互相支援。如有必要,防御支撑点当中还能安排一批轻型高射炮,上打航空器,下打装甲车。环形防线的中央主阵地还能布置一些重炮,扮演救火队的角色,前线哪里出现了情况就立刻开火,部署在核心阵地上待命预备队也能很方便的通过交通壕,在阵地与阵地之间进行调度。
只不过,完全按照现代机械化战争模式设计的防线,遭到了一支军事思维还停留在冷热兵器交替时期的军队的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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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处阵地前的散兵坑里,悄悄伸出了一对炮队镜的镜头。
坑里是个三人观察哨,一名负责携带炮队镜和掩护的步枪兵,一名负责随时汇报情况的通讯兵,以及一名经验丰富的士官,通常是班长或班副。
地平线上的影像,经过光学设备的15倍放大之后投射到目镜里,再经过盔甲电子设备的图像增强,只要景物和上次观察时出现了哪怕一丁点的差别,都会立刻被标注出来。
不过,现在不需要动用图像增强功能,哪怕是用肉眼贴在炮队镜上观察,都能看到地平线上扬起的尘雾了,这是大规模的部队调动的迹象。
再把放大倍数调高点,散兵坑里的士官已经能清晰的看到兔子兵们的脸了。不得不说,当一万人排成密集的队形,在一公里宽的正面上黑压压的向你的方向拱过来的时候,造成的心理压力还是相当不小的。
士官回头向通讯兵使了个眼色,他立刻摘下背上电台的话筒,开始报告情况。不出五分钟,整条防线上都会响起刺耳而尖利的警报声,在掩蔽部里躺下休息的士兵们只需要二三十秒,就能扑到自己的战位上。
经过无数次的训练,一切的一切都已经成为了条件反射和肌肉记忆,士兵们就像一部部活着的机器,一板一眼的把自己学到的东西在月面上的阵地复制出来,丝毫没有时间去胡思乱想,去胆怯去害怕。
从远处看,工事里依旧静悄悄的,好像驻守在里面的士兵们全都望风而逃,不战自溃了,但是如果有人能站在战壕里面,从据点的内部观察,情况就远非从外部看到的那么简单了。
所有的藏兵洞和掩蔽部,都用交通壕连接在了前方的战壕上,虽然还有个别仓促施工的地段深度不够,但是也足以让士兵在其中匍匐前进,而不必担心被发现了。至于战壕,则全部挖成能让士兵从中立姿跑过而不会露出脑袋的深度,射击位置则安排了脚垫和胸墙,战壕后部也有挡弹墙保护,个别地段甚至还有顶盖,想从远处看到战壕里有没有人,可能性几乎为零。
而某个还在回味月面与地面景色差别的战地记者,就在一阵尖锐的哨子声当中,被稀里糊涂的拖进了一个导弹发射阵地,好在出色的职业素养让她迅速的回过了神,还来得及拍下这个两人小组把发射筒架好,伸出射击孔的场面——完全达到了训练时的最好成绩,只用十秒钟就完成了射击准备。
黑压压的敌人逐渐靠近了,处于警戒状态的防御支撑点也进入了战斗状态,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力刺猬,任何没有带足兵力和火力的敌人,准会在这道防线上撞的头破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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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文的牙根有点发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