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毅然决然，满面杀意，如同一道紫色闪电一般冲向自己的丰姬，高璟已经没有太多的牌可以打了。
大脑当中还在传来时隐时现的剧烈刺痛感与眩晕感，显然灵能反噬对自己带来的伤害，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彻底消除的——这不光影响了他继续使用灵能施法的能力，也严重影响了他的平衡感，哪怕是简简单单一个从地上站起来的动作，此时此刻都是那么的困难，更不用说挥剑格挡，对丰姬的杀招进行任何有效的防御了。
仓促之下，高璟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弹匣里剩下的五颗地狱火爆弹，全都向着丰姬冲来的大致方向打出去，就算胡乱进行的射击根本无法击中目标，爆弹上的近炸引信会自动在最合适的距离上起爆，散开的酸雾能够阻挡住丰姬的行进路线，至少再给自己争取两秒钟的时间。而哪怕只要再喘息一秒他就能以一个相对从容的姿态，继续进行接下来的战斗。
但是，高璟也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反击根本起不到多大的效果。在爆弹还没来得及炸开的一刹那，丰姬发动了手中扇子上的术式，在空中飞行的爆弹弹头，连同其中装填的生化诱变酸，全都如同领航星号打出的防空弹幕一样，被化为了基本粒子。
为了化解高璟拖延时间的手段，丰姬动用了自己的一张底牌，由于受到了领航星号的对神格特攻光环的压制，她无法全力发动基本粒子扇的威能，也没有充足的时间进行蓄力，想要直接把高璟扇成基本粒子根本不可能，但是想要拦截几发爆弹，还是绰绰有余的。
万事休矣？
不，还没有结束。
高璟的手头，还有最后一张底牌可以掀开——自己的生命，同样也是让自己继续战斗下去的燃料，已经拼到拼无可拼，那就只能氪命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高璟有的是复活币。
死了又怎么样？你以为死亡就是责任的终结？错的离谱。就连死亡，都不能成为责任的终结。
想要与我为敌，就要做好这样的觉悟！
————
除了施法所必要的力量，高璟将可以调动的全部灵能力量都汇聚到了修复身体的损害上，而在反噬带来的影响结束之前就强行施法，还在不断的加重他身体与灵魂的破损程度。
数以万计的脑细胞被奔涌的灵能摧毁，瞬息之间又再生出来，维持着最基本的灵能运转回路，在毁灭与重生的循环之中，高璟顶着极大的痛苦，用钢铁般的意志硬生生完成了第二次施法，不仅偏转开了丰姬志在必得的第二轮斩击，更是再一次的攻入了她的心防。
被仇恨和愤怒蒙蔽了双眼的丰姬，根本就没有为自己的心灵预留哪怕一星半点的防御，她到底还是太年轻，缺乏实战经验，猩红的愤怒在她的识海当中燃烧，哪怕是有心防范高璟使用佩剑和手枪的垂死反击，也没能想到，精神上受到如此巨大的创伤之后，他居然还能冒着身体和灵魂一起灰飞烟灭的风险，玩命的向自己发动了第二轮的精神攻击。
眼前一黑，丰姬再次失去了斩击的目标，恐怖影像再一次将她拉入了意识深处
而这一次她看到的景象，比起最初的轨道轰炸，还要残酷千倍万倍。
脚下踩的，已经不是泛着锖色的钢铁地板，而是另一片让丰姬感到似曾相识的黑沙地。
这是轨道轰炸之后的遗迹——他怎么会蠢到这种程度？我不是已经击破了轨道轰炸的幻象吗？他真的以为，我会在同一个陷坑里摔倒两次吗？
还没等丰姬坚定心智，尝试着击破这次的幻象，身边空无一物的黑沙地上，突然发生了变化。
————
丰姬的神智，被高璟拉到了歼灭沈文所部的战场上，虽然妖怪士兵们已经将战场打扫的一干二净，高璟可不会这么好心的，为了最大程度的刺激丰姬的心神，他直接将丰姬丢到了激战过后的战场上。
尸体。
——好多好多好多的尸体！
地上的积水，早已看不清原来的颜色，在混入了太多的血液和残肢碎肉之后，变成了某种摄人心魄的诡异暗红色，而空气里充斥着的浓重恶臭味，更是让丰姬感到一阵阵的恶心和反胃。
顺着铁丝网，自己的脚下满是死状各异的兔子兵和月之民——被激光枪轰掉了半拉脑袋，被定向雷把一条腿削的只剩断茬，随着时间推移，头盖骨上的弹孔中流淌出来一大堆不可名状的液体，和其他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秽物，在军服和盔甲上留下了难看的大片痕迹。
丰姬的目光，不知怎么的突然对上了死人堆里的一只眼睛，那只眼睛的主人失去了自己的大半个脑袋，只剩下一只兔耳朵有气无力的耷拉着，瞳孔涣散的眼睛写着死寂与沉默，浑浊的眼珠倒映着生者不可见的死神身影……
兔子兵，月之民常备军，亲兵，军将，所有的等级差距和不公，在激光，炮弹和刺刀面前，已经全都化为乌有。当一道致命的激光拉出一道肉眼不可见，象征着死亡轨迹的光路扑面而来，一切生命所拥有的特质，在它的轰击之下，都会消失的无影无踪，化为一坨等待大自然分解或是汽油焚化的有机物。
而将这个过程重复成千上万次，再加上许多种更加高效的杀戮手段——迫击炮，定向雷，导弹，还有许多许多没来得及在月面战争的战场上投入使用的战争机器——就可以在人间营造出最恐怖的修罗地狱。
战场上的伤亡从来都不是一个冰冷的数字，而是将“一个人的死亡”这一事实，用花样翻新的残忍手段重复了无数次。
丰姬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几乎抑制不住胃里翻江倒海的感受了。好死不死的是，还没等她吐出来，脑海中的声音就又响了。虽然反胃的感觉随着声音的出现立刻消失，但是丰姬也已经拿不出足够的精力，抵抗这阵声音的洗脑了。
“你们的饭桶军将对打仗一窍不通。”
“为了自己的军功，不惜让无数的兔子和月之民成为炮灰。”
“他们永远也不知道，武器弹药的数量永远比人命要多出三个数量级。”
“这就是你们为之奋斗的月都干出的好事。”
“这已经不是一场公平的战斗了。”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屠杀！”
还没等丰姬集中精力抵抗，她身边的场景又发生了变化。
令人恶心的臭味终于消散，虽然房间里的排风扇全力工作，血腥味却还是浓的化不开，自己似乎来到了封闭的室内，灯光很暗，看不清边上的东西，只能隐隐约约的听到有水滴的声音，圆锯运转的嗡嗡声，以及几阵隐隐约约的——
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
这里是哪里？为什么会如此的诡异阴森？为什么我能感受到如此可怕的死亡回响？
疑惑与恐惧立刻攫住了丰姬的心脏，她有一种模糊的感觉，虽然自己并不认识这个地方，但是这里无疑是月都的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突然，房间里的灯光大亮，刺得丰姬将扇子挡在了面前。当她终于适应了突然变化的光线之后，身边的东西将她骇得瞠目结舌，甚至连拔腿逃跑都忘记了。
丰姬身处的位置，是乾字第三十六号基地下方的秘密实验室，而这间实验室负责的项目，正好是建造月都新一代的超级士兵——
既然是“制造”，在进入量产阶段之前，就必然要先有原型机的。
雪白的的地板，早已沾染上了洗不净的血色，实验室中一排排的束缚床上，躺满了奇形怪状的扭曲实验体，他们和丰姬印象当中的月兔，只有最小程度的共同点。
如果不是头顶上的一双兔耳朵依然存在的话，丰姬艘不敢相信，这一坨坨的血肉和机械缝合的扭曲形体，居然就是器官强化和机械义体植入失败的兔子。
而隔壁房间发生的事情，更是差点让丰姬的心防被撕的粉碎。
惨白色的灯光下，一只巨型生化罐无言的耸立在房间的最中央，而生化罐当中那具残破的鸦天狗身体，被浸泡在防腐剂当中的样本，光是目光从上面扫过，就令人胆战心惊。
虽然是月之民当中最为高贵的存在，八意思兼的亲传弟子，丰姬在心智上，依然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她将头扭到一边不忍去看，但是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和充斥在房间里的血腥味，根本就不是她能够躲避的。
“这就是月都不为人知的黑暗面之一。”
“生化实验和活体解剖。”
“受害者除了一只来自地面的鸦天狗之外，还有大量的兔子。”
“这就是你深爱的月都干出来的好事。”
“如此灭绝人性，人人得而诛之。”
“凭你的良心去做出选择吧。”
————
不！不！这一切，这一切都不可能是真的！！
自幼生长在最顶尖的贵族家庭当中，养尊处优锦衣玉食，战争对于丰姬而言，只不过是图画书上和师匠讲述的故事里，月都军队英勇前进的场面。就算是长大之后，有了为月都独当一面的心理准备，她也从未料到，这就是战争的真相。
地上生物是有罪的——这是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在那里出生，成长，死亡，这就是罪过，足以让他们去死的罪过。
但是地上生物又是无辜的——这是她凭良心做出的选择。
没有任何一只生物，生来就应当成为月都那近乎精神洁癖的世界观的牺牲品。
在心底反复呐喊着“这不是真的！”，丰姬挣扎着给了自己一个继续战斗下去的理由。然而无论她怎么尝试坚定意志，潜意识当中似乎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那些东西真实的可怕。
因为高璟给丰姬看的这部小电影，本身就是没掺半点水分的真相。
说句公道话，没有在目睹这修罗杀场的第一个瞬间就吐出来，高璟都要赞许丰姬的意志力之坚韧了——恐怕只有像他那样身经百战的老兵，漫长的前半生一直在比这残酷百倍的场合里挣命，才有能力在目睹这些之后继续保持镇定吧。
得手了。高璟的嘴角勾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丰姬的精神还没有崩溃，但是那也仅仅只是“还没有崩溃”而已。
施法成功之后，自己的状态也终于恢复到了一个不是那么烂的程度——甚至还有时间去胡思乱想。
归根到底，绵月姐妹还是两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就已经这么厉害了，得亏当年八意医生和自己打的是弹幕，要是真的在这种生死搏杀上对上了她——
只不过，胡思乱想并没有让高璟的反击慢上一星半点。他释放了一阵灵能风暴进行攻击，洁白色的魂能灵焰灼烧着，而针对心理防线的侵袭更是一刻没停。
绵月姐妹的力量是十分强大的，哪怕对上红魔馆火箭一行人，幻想乡里的顶级强者，都还能占到压倒性的优势，但是空有力量，还远远不够。
和她们的师匠相比，绵月姐妹的绝对力量可能已经差不了太多，但是当面对同样强大的对手时，力量的大小已经不是决定性的因素，想要取得胜利，更多依赖的是丰富的实战经验和对力量细致入微的操控。
遗憾的是，对于本质上依然是个年轻人的丰姬来说，这两样她一个都不具备。就算是做好了抵御精神冲击和直接攻击的双重准备，她在高璟的压制之下，很快就顾此失彼，堪堪防御了灵能风暴，一不小心，心防就再次失守了。
不能要求她做的更好了，两边的心理年龄差距实在太大了——你能指望一个不谙世事，缺乏历练的少女去和一个老奸巨猾，整个前半生都在战斗的老怪物斗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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觥筹交错的宴会，道貌岸然的高级官员。
“那两个丫头片子一日不除，这思兼派系也就一日不倒，吾辈将永无出头之日。”
“可是二贼简在帝心，深得月都人望，这——可如何是好？”
“且听——”
“山人自有妙计。”
领军出征背后的种种见不得光的交易，所谓的斩首行动，只不过是预先计划好的，对绵月姐妹的出卖。
“你还没看出来吗？！让你们登上我的战舰，本身就是让你们送死的行为！就那么一百出头的兵力，还想攻下我的战舰？笑话！”
“当你们死在我的船上之后，你们的政敌就能轻而易举的收走所有的功劳，他们可能会为你们举办一场盛大的悼念仪式，而已经变成死人的你们——死人不会讲话！更加不会压制他们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