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时繁从“神水”中走出,时繁离开军营时身上的封印已经被破开,前些阵子剪到耳根的头发开始疯长,大有一去不回头的样子。
乌黑的长发向下延伸,一直长到脚踝,才堪堪停止。他嫌弃地看了眼身后垂着的长发,叹了口气,弯腰将几乎垂到地面的头发捞了起来,在左手臂上盘上几个圈以减轻脖子的压力。
他瞟了一眼乐遥那拖地十几米的黑发,又将视线转向他的脖子,心中的佩服油然而生。
“进来,我帮你看看身体情况。”乐遥的语气十分温柔,带着深深的宠溺,吩咐了一句今日暂停祭拜后,轻轻握住时繁的手,拉着他走进神殿。
说是走进神殿,其实不然。在神像所立的大殿与神殿大门中间有着一个特殊的空间,更准确来说,是一个脱离于正常世界的地方。这个地方是在神殿建成之时凭空出现的,因其狭长的形状,其内的魑魅魉魍,以及它由罪恶所构成的传说,神殿的人以及信徒都称它为“罪廊”。罪廊是一个绝对黑暗的地方,它常年被浓重厚实的黑雾充斥着,外界的光亮也无法照亮罪廊。
关于罪廊的一切,所有资料都归忆暗两族所有,千年前人族带着他们的科技和知识乘着星舰初来乍到,与忆族缔结盟约,两族的联盟是各取所需,忆族给人族提供保护,人族用他们的科技给忆族提供便利与知识。
可是不可避免的是两族之中都有一些偏激分子,对两族的合作表示反对并经常在城中制造混乱。
言归正传,罪廊中的恶鬼喜食善人,形如枯骨,手爪锋利,每每有人从罪廊中走过,都会从罪廊的两侧伸出利爪,划破过路者的皮肤,将人拖入罪廊的深处。
为了应对恶鬼,神殿万年来从未变过的神谕者——乐遥,根据忆族的文化,结合其精神内涵编写成一篇千字经文,经过罪廊时在心中默念,便会令恶鬼退散。
经文篆刻在神殿大门口的石碑上,传说是神明附身在神谕者身上经过七七四十九天用神力雕刻而成,所以千年不毁。
时繁没有挣开乐遥的手,在众信徒惊异的目光中一脚踏进了神殿。
正想着,他在黑暗中看向前方铺了一地的黑漆漆的头发。
“……”什么都没看见,不过没有关系,知道那里有头发就行。
你说这魔鬼忆晶是不是脑瘫?为什么一定要用头发的长短来显示能力的强弱?别人能够剃个清清爽爽的寸头执行任务,他却每天都要顶着这几斤重的头发跑来跑去。
剪了又长出来,剪了又长出来,你说平常吵一点就算了,为什么天天催着他杀人抢劫放火烧山,他就算意志力坚定,也经不住天天这么念叨。更别提还要听清别人说话……
他太难了……(T_T)
“嗯?”时繁突然间停下脚步,拉扯力让乐遥也停了下来。
“乖徒弟,怎么了?”乐遥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乐先生,先别说话。”时繁回了一句,安静下来侧耳倾听。
就在刚刚,他在尖叫声与怒吼声中听到了一句虚弱的求救声。
“……”乐遥也没有催促,在黑暗中盯着他,眼神几乎可以凝实。
哈,又有一个不听话的了。
时繁弯下腰,根据刚才求救声的来处摸索而去。
一双骨瘦如柴的手软趴趴地瘫在冰冷的地面上。
时繁拉起这双手,感受到微微蜷曲的指头,轻轻地将他从走廊拉了出来。
伸手探了探那人的鼻息,时繁将他拉到背上,把人背了起来。
“你去哪里?”乐遥出声了,声音中有着失望。
“我先带他去医院,一会儿再回来。”时繁的声音在罪廊中回荡着。
清脆的响指声响起,不合常理地盖过了恶鬼的嘶吼声,暗无天日的罪廊骤然亮堂起来。黑雾散去,刺眼的白光划破了黑暗。
时繁眯起眼睛,许久才适应了刺眼的光线,缓缓睁开了双眼。
在视线模糊转为清明的瞬间,他的瞳孔微缩,就连扶着身后人的手也松开了……
正午,太阳已经被乌云挡住,乌黑的雨珠从天而降,在神殿周围的大理石地面上溅起水花。天空很阴沉,云层重重叠叠,像是要从天空上坠落。
久闭的神殿大门终于再次打开。过路的行人纷纷停下脚步,注视着那辉煌的的大门。
过了一会儿,一个人影踉踉跄跄地从神殿中走出。
大雨很快就淋湿了他的头发,衣服,他却像没有知觉一般在雨中缓缓地行走。
雨雾朦胧,无人看清那人影的表情,但却让注意力在他身上的人们感受到了一股苍凉,一种失魂落魄。
时繁从神殿中出来,漫无目的地走在广场上,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眼中尽是迷茫,原本光洁无暇的脸上出现了一道细细的伤口,鲜红的血色缓缓从伤口处流出,却被雨水稀释,从脸颊上滑落。
他的手上紧紧攥着昨夜军事法庭赠予他的那枚专属于银月军上校的徽章,心中寒意蔓延。
朝远方看去,雨幕中的越阳覆盖上了一层灰蒙蒙的薄纱,令人看不真切,就像是这个被谎言遮蔽了的世界,非常和谐。
如果谎言被戳穿,这里的平安和乐还会存在吗?
我觉得不会。
他自己就给了个回答。
他低头,沉沉地笑着。
如果是我,我会选择生活在美好的谎言中,还是在混乱的现实中?
我大概还是会活在谎言之中吧,毕竟现实是这么的残酷,令人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