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风裹挟着落雨,幽幽如诉,黑云肆意漫卷,如同一张藏青帷幕遮盖天空,落雨为柱,天为盖,使得这座滨海城市里的每个人都变成了牢笼里的囚徒。
然而在某条小巷尽头,有这样一家隔绝喧闹与繁华的居酒屋,门帘上是朴素的帷布,上面点缀着白色花枝,门牌上写着花蝶の居酒屋几个字。
店内没有任何时尚的现代化装饰,里面种植了很多鲜花,这些鲜花从墙砖里,地板上,甚至还有横梁的木头上生长了出来,给人一种充满生机的感觉,仿佛进入了花的森林,甚至连这家居酒屋提供的食物都是各种鲜花酥饼,甚至还有用花酿成的美味果酒。
屋内氛围安逸,在这种落雨的夜晚约上三五好友,大家一块儿谈心聊天,别有一番雅意。
当然,也有单独来此消解苦闷的顾客。
苏晓樯就是其中之一。
为了能来到这里,她今晚特意翘家,之前做足准备,早早洗澡,睡前跟父母道晚安,一副乖乖女的样子,但卧室门一反锁,她就利用床单当作绳索,从窗户外投出去,另一端系在床腿一脚,稳稳地。
关键是苏晓樯这一连串翘家动作极为丝滑,从动手到落地只用了三秒,显然以前没少干过。
没办法,她家教很严,尤其是到了晚上不能私自外出,但苏家传统一向就是不怕困难,迎难而上,这一点苏晓樯自认为发挥的很好。
“小姑娘,尽管本店果酒沁人心脾,可也不是你这种喝法。”
居酒屋的店老板一边擦拭着玻璃杯,一边轻笑着提醒。
带着鱼尾纹的眼角,但整个人看起来并不苍老,沧桑感的眸子有种阅尽千帆后沉淀下来的平静。
苏晓樯扬起的酒杯一顿,“你这店家倒也奇怪,还是说怕我光喝酒不给钱?”
然后大咧咧从身上掏出一张卡,推开桌前几个空酒瓶,接着将卡朝桌上一拍。
动静之大,让周围顾客频频侧目。
他们虽然没看清苏晓樯手中何物,但却惊异于这个女孩的美,有东方的温润,也有异域的豪放。
中年大叔的目光并没有在苏晓樯拍下的白金卡上停留,而是笑得很温和的解释道:“不给钱也行,只不过像你这种女孩子,万一出了事情,会很麻烦的。”
“无碍无碍,我空手道黑带,三五大汉绝对近不了身。”
“一个女孩子喝这么多,想必是遇到不顺心之事,如果是为喜欢的人,就不要这样自虐了,在这个流行离开的世界,往往要学会告别,还不显得狼狈。”
“大叔,别突然这么伤春悲秋好吧,我只是因为自己家里的事情。”苏晓樯眼角抽了抽,突然就被人上课了。
“那为何你会在这里等一个人呢?”中年大叔并不尴尬,而是耐心的问道。
“啊?这都被你给看出来了?”
“你在半小时里,看了不下于十次手机,除了在看时间,应该还是在看手机上有没有发来的那条消息吧。”
“好吧,算你猜中了,但并不是大叔你想的那样,我跟他只是朋友……”苏晓樯解释。
今天晚上她更多的是来散心。
临近毕业,这段时间父亲总是给她聊很多东西,言谈间希望她能慢慢接手家族事务,未来能更好的管理那份庞大的商业帝国。
可对苏晓樯来说,那更像是一种束缚。
但因为她是家中独女,每次想要反驳的话到了嘴边,可又被硬生生按捺住了,心中苦闷之意愈发强烈。
之所以会找到路明非,其实苏晓樯也说不清是什么原因,或许更多的是因为今天的路明非,表现的让她刮目相看,尤其是那一身温和如月光的气质,潜意识有种想要倾诉的感觉,即便不说的那么详细,也能平复内心的一些郁闷。
再加上路明非白天还送了她礼物,怎么说也要请对方吃个饭。
但这家伙不仅现在还没有来,而且连条信息都没发,该不会是已经睡觉了吧?如果真是这样,等明天上学的时候,说什么也要找对方兴师问罪,这一次总不可能还有其他理由了吧。
啪!
店老板大叔又拿来一瓶花果酒。
“先说好,这是最后一瓶了哟。”
“谢谢大叔。”苏晓樯喜笑颜开。
中年男人感叹道:“年轻就是好啊,充满活力。想当初我像你这会儿,还是一个愣头青,就算是有心爱的女孩,也压根不敢追。”
“喂,大叔,你这感慨能稍微脱离一下爱情么?我单身狗啊!你放心,我这就赶紧喝,争取让你早点下班陪伴爱人。”
苏晓樯边吐槽,边倒酒。
给自己一杯,也给了面前的中年男人一杯。
递给对方的时候,被其笑着拒绝,“抱歉,因为我爱人不喜欢让我喝酒,所以很多年前就已经解酒了。”
“大叔,你这也太妻管严了,不过她也一定很幸福。”苏晓樯说。
“她已经离开过很多年了,我经常陷入思念,她叫桔梗,一种花名,这家花蝶の居酒屋就是为了纪念她,才装扮成这样,希望花开烂漫,她能化成蝴蝶再来看看我。”
中年男人感慨道,脸部轮廓在灯光下显得柔和很多。
“抱歉啊大叔,我不是故意这么说的。”
苏晓樯汗颜起来,她听出来那所谓的离开,大概率就是已经去世了。
中年大叔很随和的摆了摆手,“不必道歉,对于桔梗的离开,我早就已经释怀,如今我精心经营这家小店,灵魂亦有归处,我在这里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如果桔梗还在这个世界上,也会感到欣慰的。”
“大叔,你应该有一段非常感人肺腑的爱情吧?”
苏晓樯羡慕的问道。
这时候她下意识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听妈妈说,以前她爸就是一个穷小子,而妈妈则是来自葡萄牙某个比较富有的家族,但最终两人能修成正果,甜甜蜜蜜的生活到如今,不得不说这就是爱情产生的奇迹。
听到苏晓樯如此问询,中年大叔脸上呈现一抹回忆。
“感人肺腑谈不上,可至少是很真诚的一段恋爱。我来自东京,桔梗也是,记得跟她相遇的那一天,我刚好执行完一场任务,就去了一座花景之地,让自己多日来紧绷的心神放松些,期间有游客践踏花草,桔梗忍不住劝慰,引起游客反感,对方想要动手,然后我就出面了……”
“我也是个爱花之人,我跟桔梗也算是爱好相同,性格也都有种喜欢恬淡的感觉,认为平平淡淡才是真,就这样,我们幸福的恋爱了,我们都以为在巨大的热情下,爱情之花会持续绽放下去,只要我们细心浇灌,但没想到它的枯萎来的是如此猝不及防。
不久之后,桔梗就查出了患有一种非常严重的血液病,短短几个月里病情就开始恶化,直到最后弥留之际,她抓着我的手,希望我能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