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如刀,卷起千堆雪。
青云外城,永安坊。
许道双手揣进袖子,倚靠在驼货老驴身上,望着飘落的雪花,脸上多了几分喜色。
下雪了,自己的柴又能多卖两文钱。
这是一条类似前世农贸市场的小街,沿街两边摆着各种地摊,中间留出一条人行通道。
许道的摊位位于长街深处,主要卖柴火,偶尔也卖点捕到的野味。
“包子,香喷喷的肉包子。”
“馄饨,一碗馄饨暖一天。”
隔壁小摊的油腥香气直往鼻子里蹿,许道暗暗吞了口口水,往怀里摸了摸,里面一共31枚铜子儿。
其中22文是今天卖了两担柴的收入,还有9文是三只松鸡换的。
“算了,忍一忍,再苟几个月,就能进武馆了。”
重生至此间三个月,回忆着前身被勾魂的诡异死法,许道现在一门心思只想攒钱学武。
唯有学武,面对那些离奇诡谲的存在,才有一丝反抗之力!
蹲下身子,他理了理地上冻得梆硬的兔子。
还剩一担柴一只兔子,早点卖完说不定能避开铁衣帮的盘剥。
这条街是属于铁衣帮的地盘,往来做生意都得交保护费。
“交租了交租了。”
“去你妈的,卖肉按卖菜的交钱,欺负老子不识数是不是?”
说曹操,曹操到,长街口一阵鸡飞狗跳,四五个高大的汉子出现在视线尽头,耀武扬威的挨个收钱。
许道叹了口气,摸出六枚铜板,强行挤出笑脸,佝偻着腰,等对方收钱。
很快,一个三角眼的癞子头和一个短打肌肉汉子走了过来,不远处小头目刀疤刘抱手看着。
许道抓紧把钱递上:“齐爷、李哥,这是今天的孝敬,您点点。”
癞子头掂了掂铜板,斜睨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不够。”
许道咬了咬牙,忍不住辩了一句:“李哥,一直都是这个价啊,6文一天,我就一砍柴的,您给条活路吧。”
“谁他妈给我活路啊!”癞子李呸了一口:“天冷了,你一担柴少说多卖两文,毛驴驼进坊,一次三担,老子看得清清楚楚。”
他从鼻子里嗤笑一声:“怎么,想把钱昧了?打今儿起,你每天孝敬钱涨六文。”
“……”
许道轻吸一口气,扫了眼旁边高大的汉子,压下火气,往怀里又摸出6个铜板,放进癞子李手里。
癞子李满意的点了点头,眼珠子一转,指了指地上的兔子:
“小子,算你有眼力见,知道哥哥饿了,特意留了野味孝敬哥哥。”
说完,伸手又去抓地上开好膛的兔子。
许道眼角直跳,面无表情看他提起野味,龇着一口烂牙拍了拍自己肩膀扬长而去。
狗日的癞子李,乡里乡亲一场,压榨起熟人反而最狠。
“这具身体还是太弱了,十六岁的半大孩子,谁都能拿捏……”
目光死死盯着两人背影看了一会,许道低下头,把最后一担柴挑到老驴背上,默默离开杂物街。
剩下的柴火长乐坊胡郎中预定了,他只想早点离开这晦气地方。
望着许道远去的身影,癞子李旁边高大汉子挑了挑眉:
“这小子挺有油水啊,让交多少就交多少,知不知道他住哪?咱们上门敲他一手。”
“齐大哥好眼力,这小子是我村里人,当初我加入帮派的拜门钱就是从他身上弄的。只是……”癞子李脸上洋溢着讨好的笑:
“这趟过后,齐哥能不能把那门铁布衫便宜点教我。”
齐大强摆了摆手:“好说,我看他那头驴子不错,今晚上门抢了他,回来我就教你功夫。”
听到这话,癞子李脸上笑容更灿烂了,望向许道的目光越发阴冷。
……
最后一担柴只卖了6文钱,堪堪抹平多收的保护费。
倒不是大户欺压许道,他是自愿的。
当年前身父亲病重,送到医馆求救,最后没救过来,胡郎中看他孤儿可怜,不但药费分文未取,还借钱给他买了一口薄皮棺材下葬。
之后前身就一直坚持往医馆送柴,许道李代桃僵之后,把这习惯继承了下来。
没了柴火,他一身轻松牵驴出城,同村的贾小六已经在城门口等着了。
两人结伴而行,一路上贾小六都在骂骂咧咧:“癞子李欺人太甚,今天又多收了我3文钱。”
他转过头,一脸认真道:“许哥,我们去套癞子李麻袋吧,我咽不下这口气。”
“打他一顿顶什么事,好好攒钱,进了武馆就没人欺负你了。”
许道不以为意,事以密成,贾小六也就嘴上叫唤得厉害,真让他去敲闷棍,估计不敢。
而且,癞子李毕竟有帮派背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遗祸无穷。
许道眯了眯眼。
真要出气,还得快刀斩乱麻,斩草除根!
日头西斜,为郊外森林增添了两分阴冷,两人在林子里一路穿行,前方出现一座坍塌的石亭。
几道血肉模糊、被剥去皮肤的半透明血红身影正绕着亭子晃荡。
闻到生人气息,那几道血影流着酱紫色的腥臭口涎,争先恐后向许道这边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