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身形瘦削的小太监搓着手从偏殿后走过,在雪中留下四行浅浅的足印。
此刻的钟粹宫,下了值的宫女们却在下房里讨论得热火朝天。
“嘿,听说了么?珍娘娘被老佛爷打了!”
“什么?被打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多数人都眼巴巴地望着那个消息最灵通的,满脸都是好奇八卦之色。
对这些底层宫人来说,日子是极为难熬的,尤其是冬日。统一配发的夹棉袍子薄薄的,也就那些个在里屋伺候穿着合适,其他那些个担水的、扫地的、送饭的,都是最恨这冷得刺骨的贼老天的。尤其冬日里,人火气容易燥,不然怎么有句说法,叫冬吃萝卜夏吃姜呢,还不是因为冬天里人体容易外寒里热。人一燥,就容易发火。宫里的主子比天还大,一旦发火,就不是挨几个嘴巴子的事情了。虽还未进腊月,但这天寒地冻的,也不打你不骂你,只罚你在外头跪上两个时辰,那膝盖差不多就废了一半。
故而,宫人们一到冬日都变得死气沉沉,只怕主子们挑毛病。也唯有私底下流传的这些个小道消息,能给她们解解压了。
“说来也是巧,我原本今儿早上是不当值的,刚好二秀闹了肚子,我顶她的班,这才跟着主子出去了。一开始说是陪老佛爷逛园子,我就想,这天寒地冻的,花儿都没一朵,树叶儿都掉光了,有什么好看的。结果后来,就碰上了圣上,还有珍娘娘。”
说故事的宫女颇懂得吊胃口,在紧要关头卡了会,又喊着口渴,使唤人帮她倒了杯茶,润了润嗓子才接着说。
“珍娘娘可真是好气派,虽则咱没敢抬头看,但只看那双靴子上缀着的珍珠就知道了。”她比划了一下,“这么小的靴儿,上面竟用了十几颗东珠装饰。还有那裙子上,斗篷上,都是一色儿的上等东珠。听说,都是今年新贡的,就连咱们主子都只分到一小匣子呢。嘿,那骚蹄子,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得宠,怕是那一箱子东珠都往身上挂了。”
一个老成些的宫女条件反射看了眼外头,确定无人经过,才压低声音道:“你要死了,这样的粗话也好说得出口,到底是娘娘……”
“娘娘怎么了!娘娘不还是照样被扒了衣服按在长凳上打!”宫女满不在乎,不过说话的声音也低了些。
其余宫女议论纷纷。
“天啊,怎么可能!”
“你说的是真的吗?真扒了衣服?”
“我不信,进宫这么多年了,就没听过后妃会遭这样的罚……”
挑起话头的宫女就不乐意了。“我可没说谎,这都是我亲眼所见。老佛爷发的话,说,连我都没用这么多的珍珠做袍子,你一个小小的妃子居然敢,成日里就知道撺掇皇帝瞎折腾,莫不是想当皇后了。骂完了就让崔总管把她身上缀着珍珠的衣裳都给扒了,当场就挨了三十下竹竿子。嘿,要是她连里衣都用上了珍珠,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收场呢。”说到最后,居然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狭小的宫人房内,流淌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