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可是我爸那边。”

“给你爸爸的电话我，我跟他说。”柳冉一边把穆灵轻轻地摁在椅子上，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如果担心你爸爸不做饭没饭吃的话，今晚打包回去就好了。”

穆灵不敢反驳柳冉，虽然在于明昏迷的时候，她曾大声地驳斥过柳冉问的一个问题，但那是因为过于激动了，正常情况下她还是涩于言辞，怯声怯气的。

但穆灵的爸显然是个十分扁平化的反派一样的角色，于明能看到在外面走廊打电话的柳冉情绪很激动，虽然没有肢体表现，然而她那黑得跟煤炭一样的脸色是真的吓人。

估计是要钱了。

穆灵也看到了柳冉的不对劲，她开始吞吞吐吐，支支吾吾地对于明解释：“我爸可能是犯病了，他平时其实人还是挺好的。”

我知道你爸病了，但是你爹的病深入骨髓，药石罔效，回天乏术。

继续讨论穆灵她爹的问题显然不是一件好事，于明沉吟一下：“对了，穆灵，你现在是打算回学校了吗？”

穆灵摇头：“没有，我只是打算和你道谢而已，毕竟你请我吃了一顿肯德基我还没有说谢谢。”

“这样啊。”

于明打了个哈欠：“那有想过什么时候回学校吗？”

穆灵没有说话，她无论如何都不想回学校，她把自己打扮成这幅刻板印象的中专太妹，就是想要告诉自己，回不去了，你不是那个世界的人。

于明也知道不能逼得太紧，但当他想要转移话题迂回一下的时候，柳冉已经回来了。

“三百块，不知道要被这人拿去哪里快活了，从你零花钱里扣！”

柳冉看上去十分冷淡地说。

穆灵的脸一下子就白了：“不可以的，不可以给我爸钱的！他有了钱就会去玩了！”

柳冉摁住了挣扎着想走的穆灵：“小灵，你家里的财权是你把握的吗？”

穆灵还是想快点走，但也停下来解释了一下：“发低保的银行卡是在我的手里，张阿姨让我管好我爸爸的！”

于明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柳冉，没有责怪的意思，他只是不知道柳冉为什么要当着穆灵的面说这种事。

柳冉没说话，只是盯着于明，一副我给你机会了好好把握的样子

妈！穆灵现在都应激了，你让我怎么把握？

“穆灵，没用的。”于明扯着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像太监：“你管不了的，昨天我带你出去的时候，你爸不是……”

“那是在治病，我爸他有病，他在想怎么治病！”

“治病要研究生肖的吗？”

穆灵魔怔了一样：“不是的，那只是他在……不是的！钱都在我这里，都在我手上，他只是去买药的，不可能的，买不到的，没钱买的……”

看来有病的不只是穆灵的爹，她自己也病得不轻。

柳冉看了一眼于明，好像是在后悔自己信任了他，现在穆灵彻底魔怔了，玩砸了。

不过于明倒是无所谓，他就是故意的，既然都应激了那就直接引爆穆灵心里那自我欺骗的护城河好了，未来她之所以会崩溃跳楼，很有可能就是根本无法接受自己的爹原来压根就没戒。

怎么可能戒得掉呢？赌狗都不值得可怜的。

但是穆灵只能欺骗自己了，她已经没有妈了，不能再没有爹了。

不过她妈也是重量级，跟她爹是纯粹的表子配狗，一条赌狗一条毒虫，而且由于年代久远都不知道是谁先带坏的谁。

穆灵魔怔了很久，最后没力气了，趴在柳冉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嗓子都哑了，只能从她撕心裂肺，痛彻心扉的哭声里，听到破碎的几个词语。

为什么，对不起，我错了。

柳冉也知道于明的用意了，怀抱着穆灵开始轻声细语地安慰，虽然并不如何温柔，但是足够安抚下穆灵那破碎的内心。

在哭到泪水都再也无法分泌之后，穆灵才在柳冉的怀里，用梦呓一样的语气诉说着自己的童年。

怪不得穆灵没被她爹带歪，只是有点魔怔，原来是她还有着一个幸福的童年带给她力量。

至少在五年级之前，她都过着公主宠儿一般的生活，直到她爹先沾上了赌，甚至发了一笔小财。

她妈也不是什么贤内助，跟着沉沦了。

赌哪有赢赢赢的？以数学概率上来讲百分百会输光光。

在输干净了家底之后，这对极品父母就各有各的活法了，妈是真的没得救了，碰了不该碰的，然后被那玩意战胜了，复活赛也没打赢，爹还活着完全是因为他只沾了一样。

这……

只能说穆灵能支持到现在，真的全靠她的父母当过一段时间的人类，而不是一直都这么拟人，给过她一段幸福的童年。

但童年带来的力量是有限的，无论回忆多么美好，滤镜多么深厚，总会有消耗殆尽的那一天。

如无意外，就是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