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着三个打包饭盒的大袋子，走在于明身边，穆灵突然开口说道：“其实，不用这么顾忌我的。”

“嗯？”

穆灵低头看着脚下，不是害羞，而是在失去一条手臂之后，她需要时时刻刻关注自己的步伐，不然容易失去平衡：“你和阿姨眉来眼……不对，嗯，我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词来着，反正，我看到你和阿姨有很多眼神交流，是怕说错话伤到我吗？”

“已经伤到你了，你哭得那么厉害。”

“那是在救我。”穆灵摇头：“不是一回事。”

随后，穆灵停下脚步，抬头注视于明：“我不是瓷器，没那么容易坏的！”

“我知道。”

还说呢，你本来就已经坏掉了好吧！

看到于明多少有些不以为意，穆灵话语庄重：“抱歉，那天请我吃饭之后，没能好好地跟你说一声谢谢。”

“你忘记刚才我妈生气的样子了？”

“没有。”穆灵摇了摇头：“而且需要道谢的还不止是吃一顿饭的事，还有你和阿姨的帮助，如果没有你和阿姨的话，我也许今晚还会继续做噩梦，以后也不会凭着自己的意志行动，而是一直自我欺骗，去祈祷，去祈求，去哀求母亲回来。”

“不敢置信……只要把一切都想通了之后，原来是这么轻松，我还以为我永远都放不下呢。”

“所以，虽然只是我十分微薄的谢意，但还是请你收下！”

“于明，谢谢你！”

于明不习惯，也不喜欢这种正儿八经，有如在写小说一样的书面交流，他更喜欢说着说着就嗯，唔，啊起来思考措辞的口语化交流。

“好吧，我收到了！”

不过穆灵还是觉得不够。

“虽然我断了一条手臂，但我能做的事情依旧有很多，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的！”

“别，别这样，别这样文绉绉地说话好吧。”

如果说有什么交流是于明不适应的，那用正儿八经的书面词汇进行交流，绝对排名第一。

羞耻先不说，主要是大伙平时不是这样说话的。

你底下又没有字幕，说的也不是外语，说那些带点口音的俗话就好了。

穆灵看出了于明的难堪，随后一笑：“嗯，我也只是在该正经的时候稍微地正经一点而已，又不是天天都这么说话！”

“哈哈，放松一点就行，稍微放松一点就好。”

“说起来，你不饿吗？你刚才就喝了点汤，饭都没吃。”

“我急性胃炎都严重到吐血了，哪里还敢吃什么东西啊，回去家里喝点粥就好了。”

于明很确定自己绝对不是什么急性胃炎，他的身体肯定是因为那什么献祭导致出了问题——而且他还献祭了两次。

重生那次不算，重生那次的代价应该是由未来的自己承担了。

第一次献祭是昨晚，他求来了一个可以救柳冉的法术。

然而那个法术叫做堕生走畜诵圣目连救母法。

堕生走畜，按照法术的解释就是堕入畜生道。

目连救母，说的则是目连救母的故事，据说是盂兰盆节的起源。

这个法术的作用，就是为将要堕入畜生道的母亲——不一定要血亲，只要是相互承认的母亲与儿女都可以——从畜生道的名单上划去。

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一种极其强大的法术。

但是于明压根就不明白，柳冉为什么会堕入畜生道？

他早上在自己的座位看到这个法术的解释时，人都傻了，他诘问这本书，到底是为什么，柳冉为什么会堕入畜生道？她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吗？

意思是这个意思，但是话不是这个话，于明口无遮拦地说：“我一定要知道！你要不说出个一二三四五来，你马今晚必——”

话没说完，他就再一次听见了那个机械般的，无机质的声音——献祭已完成。

然后他就吐血了。

现在他放在学校里的那本书应该又多出来了一个法术吧？

明天回去看看吧。

然而不用等到明天，于明回到家里，喝完粥，和柳冉说完话，回到自己的房间，那本书就这么静静地躺在书桌上，等待着他的查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