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绿的辉光愈发扩散，眼瞅着有些刺目，那光芒骤熄，随之出现的，是一位身躯修长，游动间遮天蔽日，似碧绿玉石塑造的神龙。

她的身上萦绕着淡淡的薄雾，眼眸、毛发与犄角，都自然散发着光芒。在夜幕与这片荒芜的竹林衬托下，显得格外神圣，格外温柔。

李愣愣地仰望着她，不自觉扔下武器，双手合十，虔诚作揖。

这一礼，他发自内心，既为过去的文化与敬仰，更为此刻在这薄雾笼罩下，他心头的安宁与祥和，身上余下的伤痛也恢复如初。

事实上，不仅是他，随着那翠玉之光洒落到这片土地，荒芜渐渐褪去。

从地上喷薄的煞气愈发熄灭，凸起的裂隙缓缓平复，满目充斥的黑白之色，逐渐被自然的色彩所填满。

虽然满地的狼藉依旧，但那令人心神错乱的黑暗能量，消失了。

恍惚间，少年似乎看到了几簇新芽，从泥土里破壳而出。

“不用客气，小家伙，反倒是我，得先跟你说声抱歉。”

青龙的声音轻柔缓和，仿佛从自云端响起，似雨露洒向大地。

少年抬起头，望向他：“你是说青龙寺的安排吗？那不奇怪，若是换了白虎或朱鹤，说不定会直接现身先揍我一顿。”

“你很智慧，你对潘达利亚的了解，超出我的预期。”青龙的声音，带上了些许的疑惑。

能让睿智之灵如此，李不由笑了起来。

“我确实是个‘异乡人’，哪怕没有这片迷雾，我也依旧找不到我的家乡。在我那里，潘达利亚只是一群人讲述的有趣故事，我很喜欢……我到现在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能告诉我那个故事里，讲述了些什么吗？”

“希望和善良，团结与勇敢……呵，抱歉让你失望了，我没能学到这些好的一面。”

稍作思考，李简单做出总结，随后自嘲一笑。

青龙并没有赞同他的笑话，而是温和地望着他：“我看未必。”

“原本我以为，煞，重现人间，会给和平了数千年的潘达利亚带来争斗，带来灾难。可你在青龙寺门口的克己守心，以及在那青玉痴儿面前所表现的慎独明性，令我看到了奇迹，与希望。”

青龙的身姿幻化摇动，她俯身下来，将胳膊放置在少年的面前。

“随我来，小家伙。”

少年受宠若惊，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小心翼翼地顺着神龙的臂膀爬上她的后背。她的身姿虽看起来柔美，实际上像米师这样的青年翔龙，也比她胳膊还要纤细。

所以她后背上的棘宽大坚硬，根本坐不下人，少年只得爬上神龙的头顶，蹑手蹑脚盘坐犄角当中。

那泛着光的白绿鬃毛飘荡着，包裹他，轻抚他，令他神怡，也叫他两手紧抓着脚踝，生怕自己有什么不得体的举止冒犯对方。

所幸青龙并未在意，缓缓抬头，腾空而去。

她不仅身型远超米师，速度也同样惊人，身姿摇摆的动作虽轻盈优美，但端坐的少年却能靠肉眼看到狂风的痕迹。

耳边呼啸非常，可那风浪在逼近少年之前，就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抚慰，变得安宁、轻柔。

所以即便一人一龙跃入云层，李没有感觉到风暴遮蔽，亦没有感觉到寒冷侵袭。

“潘达利亚的和平，维持了数千年。”

月明星稀，青龙腾云驾雾，冲出云层，在夜空下遨游。

银色的辉光洒落翡翠林，笼罩着阴影中的林立山峦和茂密树林，仿佛披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祥和而安宁。

“不仅是因为这片土地滋养着所有人，更因为这片土地上的人们，铭记着过去的伤痛，时刻谨记斗争的残酷，修身养性，团结合作，互通有无。”

阴影包围中，少年看到了不远处有零落的火烛光芒，隐约能看到在黑暗中护人酣睡的屋舍楼阁，想必那就是周卓所说的晨芳园吧。

“小家伙，你的家乡呢？”

少年的眼神变得深邃，不自觉望向东边较远处的海水，地平线尽头，一抹淡淡的晨光正从海面缓缓升起。借着那微光，他能看到一抹迷雾，在视线尽头环绕着这片土地。

“我的家乡也很和平。可就像那迷雾一样，家乡之外，土地之外，还有别的土地，争斗、战火、杀戮……这些从未远离我们的世界。我很庆幸能与和平同行，但如若停滞不前，和平终会有离开的一天。”

“这就是你不惜舍身煞魔的原因吗？”

青龙的速度放缓了些，她载着少年，在这片正渐渐从睡眠中苏醒的土地上，飞舞，盘旋。

“居安思危，如果没有这片迷雾，你们中的很多人也会跟我一样。”少年并没有因为这尖锐的问题而感到不适，青龙的声音很轻柔，并没有逼问他的意思，“而且你看，如果不是煞的力量，我的朋友包括我自己，刚才就已经遇难了。”

青龙倒是没有回应他这番解释，毕竟不出意外的话，与那青玉巫婆的遭遇，她大概率是有助推的。

“你确实很独特。”青龙的声音稍作停顿，似乎是在回忆，“过去，我见过很多跟煞有所接触的凡人。”

“他们无一例外，都因为煞对灵魂的负面影响，而陷入了与自我意志的斗争当中。”

“鲜有人能从这斗争中获胜，即便是获胜，也只是将煞驱逐出去……没人能像你这样，不仅没有陷入混乱，甚至还能如臂使指。”

“煞再怎么难以捉摸，终究也只是能量的一种特殊形态罢了。”李前世时常抱怨运气不好，一开始他还愿意参拜神佛，可丝毫不见好转，所以往后他完全坚定了唯物主义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