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散人纵然不会成为朝廷鹰犬,但也总归好过那些武艺高强但丝毫不听差遣的高手,只要能在江湖行事上提供些许便利,对于大墨朝堂而言已是天大的好处。
那么到了那时,自己与李散人的所谓私交,也就变得弥足珍贵起来。
不过这山都还没下,自己就已经在这里急着算计他人,当真是缺德,也不怕遭报应被雷劈。墨潼在心中自我调侃,将这堆隐秘心思暗暗压下,暂且不再去想。
……
在墨潼离开龙虎山的两日后,又有两匹快马疾驰而来,来者住进了龙虎山山脚的一间客栈中。
此刻的龙虎山下早已炸开了锅,家家客栈都被慕名而来的人挤得爆满,人人都在谈论着名不见经传的新任龙虎山天师一人破阵的故事。
龙虎山香火旺盛,游人如织,山下客栈商铺也尤为繁盛,生意人、香火客、走南闯北的各色人士来来往往,这二人坐在客栈靠墙偏僻位置的一张桌子上,夹杂在其中丝毫不显眼。
两人中有一位也是道士打扮,道士及冠之年,面容清秀,背着柄道门符剑,坐在客栈桌前磕着店家送来的花生。
另一人细眉细眼,两只胳膊撑在桌子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噗,从洪州紧赶慢赶,还是没能截住墨潼。”道士一歪头,吐出留在嘴里的花生碎壳,“原本想着怎么着他也得在龙虎山待上几日,我们快马加鞭刚好来得及。”
这二人正是滕王阁上以钉头七箭符偷袭严道龄的大澄道士,还有洪州城外,大澄暗桩客栈中短暂充当过厨子的年轻人。
“他沾了李散人的光。”细长眉眼的厨子……现在已经不再是厨子的年轻人开口说道,“这山下客栈都传开了,两日前李散人一人破掉了九位师兄弟的太一九宫剑阵,要龙虎山所有道士全部闭门自省。有李散人为他开路,事情自然办的快。”
“可惜呀,没能算到李散人这个变数。”年轻大澄道士长吁短叹,“店家!肚子饿啦!来点饭食!好酒好肉都上上来!”
“来嘞!客官您稍后!”
大澄道士又转过头来道:“我听说以前你跟这位龙虎山新晋天师过过手?感觉如何?”
“那时候李散人还不是天师,不过是龙虎山一介俗家弟子。”细眉细眼的年轻人双手交叉。
“那一次我与他狭路相逢,相互不知对方底细,皆不敢使出全力,彼此试探后各自退走,算是平局。粗略看来应该是强于姜谨刑,大墨日后甄选新一届九州君,我猜会考虑他。”
“这么个高手,我们先前竟然没有给予太多关注,就像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一样。”大澄道士啧啧称奇。
“他是从市井里练出来的……额,谢谢。”细眉细眼的年轻人结果店小二送来的一盘卤牛肉,老实道过声谢放在桌上,“他的道门功夫娴熟无比,但却更精通市井本领。”
“摸眼、掏裆、暗器、撩阴腿、撒石灰这种为寻常武林人不齿的小手段,还有对招时见缝插针随机应变的交手技巧,我都鲜少在道门子弟身上看到。道门高人往往名不副实、内力虚高,李散人却不一样,难怪老天师会选择传位于他。”
“真是麻烦啊——”大澄道士夹了一筷子牛肉塞进嘴里,“嗯这个好吃,你尝尝。能不能多找几位高手直接上龙虎山把他围杀了,以绝后患。”
年轻道士上一句话分明还在点评着卤牛肉,下一句话便杀机四伏,语气却毫无波澜,好像在谈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那就是把龙虎山还有整个南方武林彻底推向大墨朝廷,但具体如何抉择我不干涉你们,真要动手时喊上我即可。”细眉细眼的年轻人看样子早就习惯了道士的说话方式,也夹了一筷子卤牛肉放进嘴里细细咀嚼品味。
“倒是你,南方以四山为首的道家势力可都将你视为道门败类,人人得而诛之。你的师门上清更是恨不得把你挫骨扬灰以敬告祖师爷。你分明可以只让我一人前来,为何还要以身涉险跟着我来此,不怕叫人认出来?”
道士却显得丝毫不以为意,轻轻放低声音道:“有大澄武功排进前五的郁孤楼在这里,墨潼都废在了你的手上,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名叫郁孤楼的年轻人显得有些无奈:“要是武当老掌教得知了你的行踪,亲自下山要取你人头,我可没法保住你的性命。”
“放心啦,我难道不会自己跑吗?”大澄道士依旧嬉皮笑脸的,“这花花世界,美食美酒美人,我可都还没享用足够,哪会这么轻易死了。”
“随便你了。”郁孤楼懒得再费口舌,“接下来去哪?”
大澄道士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墨潼是追不上了,差了有两日脚程,再者李散人必定给过他什么贴身印信,武当龙虎同时作保,墨潼接下来行事只会更加方便,咱们不好再从中作梗。”
“这次调兵遣将,不管怎么看都算我们输了墨潼一阵,既没能除掉一位九州君,也没能截住墨潼东去,反倒还折损了朴顺一。”
“唉,棋差一招啊,这下子不好交代了。”大澄道士很郁闷,“我们也往东边去吧,先与藤原共我汇合,之后再做打算。”
郁孤楼与大澄道士前脚刚走,另一群道士便匆匆赶来客栈,看服饰既有武当也有南方其他道家门派的,为首的人扫视客栈一圈,无视店老板的寒暄问话,径直走向偏僻处那张靠墙的桌子。
桌上酒杯中残着薄薄一层酒水,吃了一半的炖菜还冒着热气,卤牛肉也没有吃完,桌角还堆着一小堆花生壳,仿佛客人只是有事临时离去,不久便会再回来。
花生壳旁放着一锭银子,一张纸条压在银锭之下。
“贫道先行一步,诸位慢用,道门败类赵静礼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