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潼则头也不回,手执未出鞘的佩剑直直朝身后一捅,这一下用了十成十的力气,竟果真击中了些什么,一转身,赵静礼一手拎着符剑,一手捂着肚子,狼狈地后撤了几步。
“这都能被你给算到?还是有谁给你通了气?”,被动用了内力的墨潼一剑鞘狠狠顶中腹部与被钝器猛击无异,赵静礼冒了一额头的冷汗,却仍是挤出一个笑来。
“先生当心!”宋鹤如高声疾呼。
“莫管我,二位应付郁孤楼便是。”墨潼面无表情地抖抖佩剑,想要拿得更顺手一点,“我要是连你赵大真人精通天干甲子遁身符都不知道,也就不用在道上混了。”
天干甲子遁身符,世所罕有的运天象夺天机的古怪符箓,上清传到这一辈就赵静礼使得出来,自然也就成了他的拿手好戏。
符箓一旦催动身随意走,百丈之内随处可遁,不知有多少武林人士被赵静礼一记符咒出其不意地遁至身后偷袭而死。方才赵静礼蹲在地上,看似是在远远看戏,实则是在偷偷运转此符,试图打墨潼一个猝不及防。
此符遁身原理已不可考,只知绑死天象斗转,一年内仅能运转十次,赵静礼为杀墨潼,倒也不得不说是下了血本。
只可惜赵静礼不晓得,武当老掌教早就提醒墨潼务必提防他这一大杀招,轻敌之下贸然遁身想要故技重施一剑毙命,却不想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叫墨潼一剑鞘顶出了内伤。
江湖过招轻敌最是大忌,姜谨刑会因为细微的轻敌念头被浅川禾一刀刺中腰侧,赵静礼也会因为轻敌丢了交战先机。
“赵大真人不敢当,赵大恶人倒是听人喊得多。”赵静礼强行运气压下腹部绞痛,站直了身体,看着墨潼手中未出鞘的佩剑,讥笑道——
“你这‘雷池’方才要是出鞘了,我的小命不就直接交代了,与人死战,却还在犹犹豫豫、暗自神伤,真是优柔寡断、妇人之仁。”
太久不曾运功,墨潼只觉得浑身上下生疏僵硬得很,瞥了眼手上佩剑,嘴上输人不输阵:“我的剑杀狗,未免太晦气。”
“好,好,好,真是叫人心潮澎湃的慷慨陈词,我道是四年前的墨潼站在这儿说话呢,真是吓死我了。”
赵静礼皮笑肉不笑地拍拍手,转而攻心为上,开始说些心口上划刀子的言语来:“到现在都不肯出剑,当真是故剑情深。律正仪那岭南女子究竟给你下了什么药,能让你剑心动摇到如今?”
“今”字刚一出口,赵静礼便再度暴起,其歹毒狠辣可见一斑,身上道袍迎风鼓动、猎猎作响,遮住了日头,在墨潼身前映出一块阴影。
望着手持符剑当头劈下的赵静礼,墨潼持剑作棍挡下这招劈斩,被冲撞得后退两步,稳住身形一记鞭腿扫出,却叫赵静礼巧妙躲开,反倒被趁机狠狠一肘贯向脑袋。
墨潼虽反应过来朝后急退,可身体却是慢了半拍,依旧被这一肘给擦中了额头。
这一肘来得极重,虽只是扫中额头,可仍叫墨潼脑中轰鸣,额头上亦破损一块,登时渗出血来。
席卷而来的晕眩叫墨潼险些兵器脱手,他退了数步后止住身子,半弯着腰,双手拄在雷池上,这样才能支撑住身体不倒。
这下洋相出大了,夸下海口不成想竟只撑得住一招。
“我知道,你多少有些动用内力的法子。”赵静礼好整以暇地站在原地,他似乎特别享受地欣赏着墨潼狼狈的模样,“可你太久没与人动武了,动作慢得像乌龟爬。”
墨潼盯着赵静礼一言不发,赵静礼这一肘虽绝不至于致命,却引动了身上旧伤,五脏六腑疼得厉害,再加上赵静礼的诛心言语,此时已经说不出话来。
“哦哟,还不服气?瞧瞧,你若是一开始就出了剑,又哪会像现在这么不堪?嗯?”赵静礼笑得一脸幸灾乐祸,继续说着戳墨潼心窝子的话,“哪怕你一辈子都不再出剑,那律正仪就能知你心意了?”
剧痛已经叫墨潼抬不起头来。
“赵静礼。”郁孤楼空手接白刃,同时接住武当双鹤各自刺来的一剑,双手各自运劲引而不发,如铁钳一般钳住长剑,叫这二人既无法抽身而出也无法弃剑回援,同时开口提醒赵静礼,要他别再玩乐,速速下手。
“自欺欺人,真可怜。”听见郁孤楼的提醒,诛心为乐的赵静礼砸着嘴,也是羞辱够了,一脚踢出,可踢的并非墨潼,而是他手中那柄佩剑雷池。
到底也未曾出鞘的雷池飞出,在空中旋转着划出一个弧,斜斜地插在道旁的泥地中。
墨潼也再无支撑,伏倒在地上。
“赵静礼!”郁孤楼再度开口催促,语气已是比上次急促不少,宋鹤如与谢飞灵心急如焚之下剑气暴涨,纵然是横练功夫强横如他,双臂也被剑气炸出一道道血痕来,显然是没法再牵制住二人太久。
“不玩了。”赵静礼掂了掂手里符剑,“去下面念你的旧去吧。”
自远处飞掠而来的暗器并未给赵静礼刺出这一剑的机会,突如其来的偷袭让赵静礼不得不回身持剑格挡,同时甩出数张符纸打落其余几枚角度刁钻的飞镖。
暗器到后人亦到,在赵静礼挡下暗器的须臾片刻,那位在滕王阁前大显身手的女刀客已经突到近前,拦在墨潼与自己之间,曾让新罗金载清大为苦恼的古怪刀光扑面而来,双刀卷风,锋锐之势犹胜滕王阁时。
“啧!”,那刀光犹如附骨之蛆般死死缠住赵静礼的符剑不放,数息时间赵静礼连接这女子五十余刀之后终感后继乏力,只得扔出一张符箓,暂且退走。
那符纸一触及刀光便炸出一道烟尘火花,终是打断了那不知名女子的攻势。
墨潼趴在地上,吃力抬眼看着身前之人,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再也抵挡不住席卷四肢百骸的疼痛,微微阖上了眼。
“吾剑来矣。”他想。
浅川禾横刀而立,握刀双手骨节泛白,用余光确认身后人暂无性命之危后,深吸一气平复怒意,冷冷瞥向赵静礼。
“休伤我主。”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