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宣。
无人会疑问他是如何毫无动静穿过三家层层围困来到此处的,只会不解他为何亲身至此。
因为即便是末法二百年后,身为仙代大妖之一的孔雀大明王,其残损人身依旧等同当世顶尖高手。
金宣就这么旁若无人地撑着伞,伴着风声雨声,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两军阵前。
他先是偏头看着姜稚,但所看向的又并非只是姜稚,他的目光透过姜稚的容貌,好似横穿了二百余年时光荏苒,回到了那个大墨还不曾立国的仙代。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那时候身边也有个姓墨的讨人厌的家伙,那时候身边也有个姓姜女子,叽叽喳喳的,跳脱得很,叫姜什么来着?
名字都快忘了,所幸样貌还记得。
这之后,金宣便转过身来,盯着三家上百武林人士。
竟无一人敢轻举妄动。
“刚刚不是喊得热闹。”
许是久不开口,金宣的声音有些沙哑。
“来试试看。”
……
待到墨潼赶到时,战事已然告一段落。
金宣一人一伞立于阵前,三家六大高手到底也没人敢出手当这个出头鸟,僵持纠缠一阵后只得悻悻退去,同一时间阻拦各路援军的三家武林人士也同样一并退去。
随着诸多援手赶到,损失颇重的丙午营选择就地安营扎寨,尚有一战之力的天卫司士卒值守外围,伤者则被安置在匆匆搭起的简易营帐之中,等待后续人马接回临杭。
墨潼被浅川禾扶着走下马车走进营地,早一步赶到的姜谨刑正在与姜稚说这些什么,眼见墨潼走来,姜稚略一拱手道:“先生。”
“人没事就好。”墨潼点点头,还在路上时他已收到前线传书,得知金宣赶到时悬着的心便放下了大半,如今又看到姜稚无恙,算是彻底松了口气。
“这次多亏了金前辈。”姜稚的脖颈上缠着几圈纱布,可见彼时战况是多么凶险,“若不是他驰援及时,丙午营恐怕难逃全军覆没之危。”
“听见没?”墨潼用胳膊肘杵了杵姜谨刑,打趣道,“这次可得好好感谢我。”
姜谨刑一身污泥,显然是方才与人在雨中鏖战时造成的,闻言眉头皱起,“与你有何相干?”
“我的护卫建功,那可不得感谢感谢我?”墨潼耸耸肩,“金宣他人呢?”
金宣独自一人坐在营地角落里默不作声,来往人群便是瞧见他也迫于气场不敢上前搭话言语,只有墨潼带着浅川禾大大咧咧地走到近前,同样也找了一处干净地方一屁股坐下。
金宣抬眼看着墨潼。
“我原本就在想,末法已经过去了两百年,身为大妖的你就算是本命法宝受制于人,真的打定心思要离开这片天地,两百年来当真一点法子都没有?”墨潼悠悠道。
金宣保持沉默。
“大墨国事你并不关心,武林变迁亦不入你法眼,那究竟是什么让你甘愿留在这里为人驱使,我也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今天总算是瞧出来了些端倪。”墨潼招手示意浅川禾也坐下。
“你是当年跟随太祖墨启建国的九位从龙之臣,九州君的名号一开始就是为你们而定,你即是大墨开国时最初的那位青州君。”墨潼远远望着姜稚与姜谨刑的方向,“而同样,世代忠烈的姜家,其祖上亦是位列初代九州君中。”
“始终游离在武林争端之外的你,今日却率先赶到救下姜家后人,我想应当不是巧合而已。”
“不过是……尽些故人之谊。”金宣终于舍得开了金口。
墨潼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说的不错,我驻留此间,确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照应这些昔日友人之后。”
“而我之所以愿意护你周全,也只因你初见我时说过的一句话,与墨启当年所说,近乎一模一样。”
墨潼回忆一番,却不知究竟是自己说的哪一句话,不成想这无心一言竟能暗通古人。
“姜家祖上是个什么样的人?”墨潼问道。
“跳脱、活泼、一天到晚说不完的话,吵得人头疼,但也神机妙算,心怀赤诚,堪当军师之大任。容貌上,那天卫司的女娃娃长得有几分像她。”金宣眉眼低垂陷入回忆,“剩下的……记不得了。”
“那我太太太太太太太爷爷呢?”墨潼又问。
“墨启?哼……”金宣古井不波的脸上竟少有地出现了几分复杂神色。
“他就是个傻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