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迦远丹看他答应得这么痛快,倒是有些出乎意料,点头道:“乖徒儿,抱着你的媳妇出来,快来拜见师父。”
花齐嫣听大喇嘛要叫梁栋抱自己出洞,急拉住他胳膊道:“梁栋,别听他的,别出去。”
梁栋一愣道:“花姑娘,他答应帮我解走火入魔,还能娶你为妻,我觉得这主意不错,有什么不妥吗?”花齐嫣脸一红,道:“梁栋,你要是真的喜欢我,我们两个就一辈子都在洞里好好住着,都别出去。”
桑迦远丹呵呵笑道:“花女娃儿,别怕,你们出洞来,我保证让你俩结为夫妻。”
梁栋抱着花齐嫣,摇摇头道:“大喇嘛,我腰部以下动不了啦,你把我们拉出来吧。”花齐嫣忙拉住梁栋手臂,道:“不要!梁栋,你疯了吗?不要出去!”
桑迦远丹呵呵笑道:“好徒儿,为师这就拉你出来!”他笑嘻嘻走近洞口边,忽然心里一动:“这小子素来狡诈多计,莫不是又想出这一招来骗我,我若伸手去拉他,他却给我一掌?”
想到这里,越看梁栋那一副痴呆表情越是怀疑,暗自庆幸自己识破了这小子奸计,心里对梁栋恨得牙痒痒的,于是运足宝瓶真气到手臂,假意伸手去拉,却把食指一屈,做好拙火指弹射准备。
梁栋不知这大喇嘛存有歹心,也伸出手来,两手刚要接触,桑迦远丹突然屈指一弹,拙火指如电般射向梁栋的手臂。
两人距离太近,梁栋来不及做任何反应,“扑”的一声,拙火指已射入梁栋臂内,桑迦远丹一看偷袭得手,又是运气连施三指射向梁栋胸口。
不料梁栋挨了一指,胳膊只是被打得转了一圈,转回来以后也是以拙火指姿势弹指向桑迦远丹射去。
嗤嗤嗤,指风四起,梁栋一指连挡桑迦远丹两指,桑迦远丹只觉梁栋射出的拙火指有一股奇怪气旋,把自己拙火指打散后又转向自己手臂,忙后退一步,运宝瓶真气使出大力金刚轮印重拳轰向梁栋。
拳劲刚到梁栋身前,梁栋也收指变拳,同样使出大力金刚轮印,两拳咣得一对,桑迦远丹双掌被一股飞速旋转又浑厚刚劲的真力击穿,护体宝瓶真气差点都被震散,不由自主后退三步,桑迦远丹又惊又怒,再强提真气,大喝一声,使出阳焰相刀劈向梁栋。
梁栋直到掌风到了身前,才变拳为掌,也使出阳焰相刀掌法,两人瞬息间对攻了四掌,最后一掌对上,桑迦远丹闷哼一声,又被震得翻跌出一丈开外,桑迦远丹落地后原地转了一圈,强行把梁栋掌上的螺旋怪气化解掉,他一脸不可思议,两眼冒出精光,狠狠盯着梁栋。
梁栋逼退桑迦远丹后,浑似未觉,只是茫然道:“大喇嘛,你既让我出来拜师,为何又挡住我不让我出去?”
桑迦远丹以为梁栋冷嘲热讽他,恨恨道:“小子,不要太得意了,练我拙火定者,走火入魔前确实内功异于平时,甚至高出几倍不止,但之后就会静脉全裂,内功全失。你现在体内这两股混乱真气,看似威力巨大,实际并没有融为一体,这正是走火入魔前兆。”
梁栋听桑迦远丹说完,并未理他,只呆呆望着洞外远山,喃喃自语道:“玄道者,得之乎内,守之者外,用之者神,忘之者器,此思玄道之要言也……出乎无上,入乎无下,经乎汗漫之门,游乎窈眇之野。逍遥恍惚之中,倘佯彷彿之表……”
花齐嫣闭目听他说得颇深奥,不由睁开眼睛看着他,却见梁栋伸出手指遥指洞外,一脸呆滞,眼睛中却露出婴儿般纯真的光华,缓缓道:“昨夜同云犹未合,晓来一色变山河,料应天上梅花早,吹落人间柳絮多……”
“哪里飘柳絮了?”花齐嫣顺着他目光看着洞外远山,上午的阳光刚刚把晨雾驱散,哪有什么柳絮,心里明白,梁栋此刻是真的傻了。
梁栋的脑中懵懵懂懂,混混沌沌,只觉自己的身体飘飘摇摇,恍如一片柳絮在水涡里打着旋,又像一片羽毛在山间来回漂游,随着风吹到了一个似曾相识又恍如梦境的村郊田园上空。
那是一个夏日的傍晚,晚霞消退在远处隐隐约约的一抹雄阔城墙后,炊烟和暮霭交融在一起,飘飘荡荡,绿草地间几块贴地的大石块铺成了一条弯曲小径,路两旁布满了碎小的金银花。
四五个小童抬着一个不断抽搐的五六岁小男孩急冲冲推开了一栋青砖白瓦砌成的宅院,气喘吁吁乱呼着:“梁大伯,大娘,你家小栋又羊角风犯了!”
一个中年农夫打扮男子和着一身白裳的淡雅美貌妇人从屋里急走出来,妇人一把搂住抽搐的小男孩抱进屋里,那中年农夫向小童们道谢送走后,忧心忡忡返回屋内。
男孩躺在床上勉强撑开眼睛,看着他们虚弱一笑道:“爹娘……没事,是孩儿肚子里那两个小人又在打架了。”
白裳妇人抚着他额头,柔声道:“栋儿,没事,有爹娘在,那两个小人打累了,一会儿就睡觉去了,你也闭上眼睛睡一会儿,不要想他们。”
中年农夫朝白裳美妇点点头,他扶男孩坐起来,盘膝坐在男孩身后,运掌贴在男孩背后,白裳美妇也盘膝坐在男孩身前,伸掌抵在男孩的脐下,两人闭目凝神,同时运掌慢慢游走画圈,男孩的脸色忽明忽暗,头顶渐渐冒出赤、青两色雾气。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中年农夫和淡雅美妇同时撤掌,长吁一口气,此时两人才汗如雨下,顷刻间浸透衣衫。
白裳美妇长出一口气,看着熟睡的小男孩,仰脸落泪小声悲切道:“梁哥,你我终有一天要撒手人寰,我不想在黄泉之下还看见栋儿一辈子受这样的痛苦折磨,我只求老天答应能用我的命,换我孩儿像别的孩子一样健健康康成长,长大能正正常常娶妻生子,不然我这做娘的死都不甘。”
中年农夫握住她柔荑安慰道:“小妹,吉人自有天相。既然当初我们耗尽心血让栋儿顺利降生在这人世间,如今也一定有办法保栋儿健康平安。”
白裳美妇轻轻抹去眼角泪水,叹口气,道:“道考魔劫,道考魔劫,天下之难,莫不过这,当初我们为一己之私,生下来栋儿,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遭受病痛折磨,如果我羽化的恩师和大宝如来法王都化解不了,天下之大,不知道还有谁能解孩子这毒的。”
中年农夫点头道:“两个月前我分别去拜访少林、武当两位掌门,借闲聊之机,问起《洗髓经》和《道丹真决》,他们都避而不谈,更别说借看了。此次再去只能偷潜进去暗访,还需隔段时间,万一被他们发现有人偷翻经卷,也猜不到我身上。”
白裳美妇拉住中年农夫胳膊道:“我们一起去,咱们夫妻二人携手,少林和武当那几个臭和尚烂道士,能拦得住我们?”
中年农夫深情地握着白裳美妇的柔荑,苦笑道:“不行,你重伤愈后不宜和人动手,况且你若被他们识破,天下就彻底大乱了,小妹,你答应过我要常相守隐忘于江湖,难道还想让江山变色,草莽噤音……”
“爹,娘,什么变色?”这时白裳美妇怀中的小男孩醒过来,听到他们说话,揉揉眼睛道:“哪儿呢?变成什么色了?”
白裳美妇轻掩住中年农夫的嘴,嗔他一眼,夫妻二人温柔地看着小男孩,中年农夫轻抚着小男孩的头,大笑道:“栋儿,爹是想起了一首诗,我来教你背诵,昨夜同云犹未合,晓来一色变山河,料应天上梅花早,吹落人间柳絮多……”
梁栋猛地从混沌中清醒过来,他的灵魂仿佛从那遥远又熟悉的山边飘回身体里,他看看怀中的花齐嫣,不由歉意苦笑,又望着远山落峰,暗忖莫非是爹娘又救了自己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