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一生,终不应为外物所羁縻。即便困厄得解,新的困惑亦会接踵而至,终其一生,皆为诸般困扰所缠缚,与命运相纠葛。
她走了,待我历经岁月、心智渐长,才恍然惊觉,自己已然在人生之路上跋涉了许久。湍急的时光洪流,无情地带走了她的青春容颜、鲜活生命,乃至那缕缕思绪,消逝无踪,永不复返。那曾欲直耸云端、俯瞰苍穹的参天大树,终究抵不过岁月侵蚀,枯萎凋零。而我,恰是她曾耗费十数年心血悉心培育的幼苗。她,是那般的温婉良善。一个新年过后,她却永远地离开了。这是她五年来头一回踏出家门,头一回萌生出要去领略门外世界的念想。我,始终比她高大,即便我俯身垂首直至贴近大地,她依旧显得那般娇小......
家中,如今仅余我形单影只。曾经,我自以为即便失去家人,亦能安然度日。然而,那个每日唤我起床的人不在了,我一觉睡到下午三点,浑浑噩噩,全然不知。放学归家后,那个默默守候我的身影也消逝了。徒留一座空旷寂寥的屋宇,还有老一辈钟情收藏的塑料袋、地瓜,以及那些他们视若珍宝、不舍丢弃的旧物。她离去之后,我将这诸多旧物统统清理搬离,仅留存平日里必需的家什物件。这一回,再无人阻拦我舍弃那些陈旧之物了......
直至此刻,我才深深领悟,家人无论如何行事,只要长久相伴,一旦他们在某一天骤然离去,内心的痛楚便如潮水般汹涌袭来。或许,我不去上学、居家生活的日子里,每日皆是孤身一人,没有挚友可以倾诉衷肠,没有亲人能够闲话家常。出门在外,竟也不知何去何从。去眺望那浩渺无垠的大海,择机翻越那座巍峨耸立的山峦。山的另一侧,有一家面馆,那是我心之所向的所在。最初,是一位旧友引领我涉足此地。可惜的是,如今我们已然断了联系。往昔,我与他曾多次造访,可如今,大多时候唯有我独自前往。就在前些时日,那位南方友人与我分道扬镳之后,我也曾于此享用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彼时,心情沉郁至极,胸口仿佛被巨石所压,时常失神发呆,甚至一瓶醋倾倒入面中都未曾察觉。但品尝起来,滋味倒也不差。自此以后,热面成了我的忌讳之词。那滚烫的面条,升腾起缕缕诱人的香气,肉眼可见。或许,这迷人的香气,恰是那些既令人心醉又令人心碎的回忆。我,想家了。可仔细想来,似乎我从未真正拥有过一个家,我所拥有的,不过是一座仅供栖身的房子。她走了,将这座房子留给了我,解开了那束缚我多年的沉重枷锁。然而,百年的孤独,又何尝不是另一道沉重的枷锁?这道枷锁看似能够轻而易举地挣脱,只需开启全新的生活篇章。可是,于我而言,却艰难如登天。
那座沙发之上,再无那个成天嚷着要坐上去的身影,也不再有那股令人不适的异味。某个下午,我从睡梦中醒来,惊觉空荡荡的屋内只剩自己,天色也在不知不觉间渐渐黯淡。我向来不信世间有鬼魂之说,可如今的我,却仿若幽魂一般飘荡,徒留一具躯壳在世间继续残喘。我的灵魂,究竟将飘向何方?这不正是我长久以来梦寐以求的生活吗?究竟是怎么了?再无人对我百般折磨,每晚亦能安然入眠。明明我终日无所事事,为何却感觉每一天都活得如此心力交瘁?
家中不再有人将其弄得杂乱无章,也无需我日日清扫打理。我本就未曾对这个家有过多的依赖,每日都渴望出门远走,可始终不晓得自己究竟该奔向何方。只是一味地去看看海,翻过山,偶尔去那座山走一遭。然而,当我发觉自己去了多次之后,那些曾经的向往已然失去了意义。年少时满心期待,长大后方才明白,所谓的意义不过是过眼云烟。每日埋头苦读、钻研书籍已然疲惫不堪,无所事事更是令人倍感煎熬。
我把弟弟送去母亲家中寄养几日,可后来前往探望时方才知晓,父亲竟一直在殴打弟弟,母亲对此亦是不管不顾。弟弟年仅五岁的小脸,青一块紫一块,触目惊心。恰巧被我撞见这一幕,我怒发冲冠,弟弟我赶忙送去了医院救治。之后,我打算将弟弟送到姑姥家中。我决不能让弟弟重蹈我儿时的覆辙,并非人人都如我这般坚韧,否则,他恐有性命之忧。我要为他营造一个美好的童年,毕竟姑姥是姥爷生前最疼爱的妹妹。
哈哈!你们所谓的神明,亦不过如此!你们所谓的宿命,又能奈我何?一次次将我逼至绝境,每年却又让我苟延残喘。他们唯一能够摧毁我的手段,便是这无尽的折磨。就连如今唯一能刺痛我的利刃,便是这往昔的回忆。因为如今的我已然高大强壮,再无人能够轻易欺凌于我。我生性温和,即便遭人戏弄,也会礼貌回应。或许是因常年的争斗令我心生创伤,刻意回避,就连与人争吵的念头我都摒弃了,这便是社交于我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