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聚会，同事们给我添酒，给我盛汤。不是因为我懒，而是如前文所说，我已经瞎了一只眼睛，不能聚焦，自己倒酒的话一定会把酒倒到杯子的外面，要是茅台的话，一下子就会浪费掉几百块钱。日子久了，我也就坦然享受起我的这份独特的待遇来。

除了去学校上课和不定期去外面做讲座之外，我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家里。而家里也有不少事情是需要料理的，钟点工换了一个又一个，都不怎么合适。尤其是，当她们与我稍微有点熟了，就开始站着跟我聊天，或问东问西，不干活了。

我能指挥学生，却无能使唤钟点工。见钟点工偷工减料、早退，也不好意思指摘。终于想到一个办法，“阿姨，我妈下周来，来帮我做家务，你暂时不用来了，我妈走后立刻通知你。”如此好几次，我妈终究是没有来，她上了岁数了。但是，王老师来了。

王老师的名字比较常见，叫王菲。她是我去做讲座的一个中学的同行老师，尚未成家，周末可以来帮助我做一些事情，并谦虚地声称可以向我学习。时间稍长，就直呼其名，不再叫王老师了。

一次，王菲来得比较早，说是要陪我去菜市场买菜。我非常感激，又哑然失笑。我孩子小学的时候是跟我一起去菜市场的，后来长大就死活都不肯去了，这下可好，居然有人愿意主动陪我去买菜。要知道，那菜市场是老头老太聚集的闹哄哄的地方，也是臭鱼烂虾聚集的地方。

“你怎么不讨价还价啊？”王菲见我用很快的速度买了一家就换一家，便这样问我。“这里的人都认识我，只要骗我一次，绝不上当第二次。”我说：“以前有一次买带鱼，称好三条，回到家变成了四条，多出来的那条极细。”我又说：“之后我就不在那个摊位买东西了，每次走过还有意看看他。”我接着说：“也许是他被我看得心中发毛了吧？一条细细的带鱼换来我如此的鄙视，实在不划算。于是有一天，居然拉着我向我道歉了。”

“哈哈，我买的食材也是最好的。”我指着一池活蹦乱跳的河虾说：“买便宜的，甚至是过期的一大堆食材，其实是浪费，最后也吃不完。质量好的食材贵一点，数量少一点，但安全而美味。”我出没菜市场很多年了，还是有点经验的。

“知道那位老太在干什么吗？”我指着一位在水产摊位面前买也不买走也不走的老太，小声问王菲。王菲自然是不知道的了，我紧接着说，“她是在等死鱼死虾，换言之，她是在等鱼死虾死。死鱼死虾便宜。”

一个大病患者在菜市场里走着八字步，一个青春靓丽的美女拉着个购物车跟在身后。这样的风景，在中国和外国的影视里面都没有看到过吧？为什么走八字步呢？因为菜市场湿滑，很容易跌倒，八字步则稳稳当当。

我喜欢吃蚕豆，但是讨厌剥蚕豆。这次，见有王菲在，便买了一些带壳的蚕豆回来，让她剥。吃饭时发现，王菲对蚕豆非常喜欢，我便只吃了两粒。我开玩笑说：“今年冬天开始，露台上给你种蚕豆。”自己种的蚕豆新鲜，不似转运了几次都不知道的菜市场里的那种。后来，我还真的开始种蚕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