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下午将土挑完,顾不得休息,一个人来到塔前,又细细地打量了一下齐云塔,只见此塔外形类似密檐形式,八面十三层,通高约十六丈高,塔身底座通体为汉白玉石质,从底部的基座、栏杆到中间的须弥座、塔身以至上部的腰檐、塔刹,全都布满精美的雕刻,而且雕刻的极为丰富细腻,竟无一处留有空白。
塔身全由青砖砌成,塔身第一层高出地面约三米,全部作八面柱形,八角各立一尊金刚模样的神像,着盔披甲,各执剑、铜、牙铲以及宝珠、铃铎、琵琶、凉伞等法器,南面作成一户形门,门上刻铜钉兽环。
金蝉来到门前,用钥匙将门打开,只觉一股霉气扑面而来,他四处打量,虽是有阳光自塔身窗棂外射进来,可是依然显得光线阴暗,借着光一看,只见尘土罩满了门上琉璃灯,步步檐前的白玉栏,已积满了灰垢,塔心里,莲花座上,香烟尽绝;佛像面前,蛛网牵蒙。炉中多鼠粪,盏内尽飞虫。
金蝉见里面尽是如此不堪,不禁微微皱了一下眉,他并不是要为活计多发愁,而是没想到如此神圣的地方,里面竟然无人打扫而大感惊诧。
他记得弘土说过塔南面五十多米外有一口井,于是又寻着一个破木桶出去打水,幸好这井中有水,金蝉将水打来,洗了抹布,又将水细细地洒在地面上,就开始干起来。
如此忙碌了两个时辰,方将一层里面佛像擦了个干净,眼见太阳西坠,光线越来越暗,金蝉只得住手,细细打量起他收拾好的这屋塔内情景来。
只见一层塔内,按东南西北放有四菩萨像,东面为文殊菩萨骑狮像,南面为观音菩萨持玉净瓶而立像,北面为地藏王菩萨像,这些他都知晓。但是西面为一身骑白象的菩萨像,这位菩萨他却不认识。在四面墙上方还刻有飞天神女之像,个个传神,形态祥和。
金蝉借着光,见文殊菩萨莲花台下刻有四句话,上前辨认,见写得是“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金蝉不解其意,只得先记下来,打算再到别处看看,却感觉屋内光线越来越暗,视物都有些看不清了,这时只听的擦的一声,一盏油灯亮起,他吃了一惊,定眼望去,灯光摇曳处,正是小白小黑。
原来小白小黑一直在暗中跟随金蝉,眼见他不辞劳苦地打扫佛塔,依着小黑性子早就出来招呼金蝉了,可小白知道金蝉事佛心诚,在别人眼里看来这样干活是又傻又笨,可金蝉大哥却处之泰然,所以始终不肯让小黑出来打扰他,直到天色已晚,见金蝉看不清,才从一个角落里寻得打火石,学着人打火模样将灯点燃。
小黑笑着道:“金蝉大哥,这么黑了,你怎么不想点灯呢?莫不成你还要借着月光读经不成。我在佛寺呆了这么多年,头一回见着你这样的经书呆子。”
小白听了喝道:“小黑,不许对金蝉大哥无礼。”
金蝉笑道:“没事,瞧我这记性,要不是你们来,我真忘了点灯了。”
小黑笑道:“哎呀!天色不早了,金蝉大哥,你是在这吃,还是回去吃呢,要回去就得赶紧走,否则你又赶不上饭了。”
金蝉得此提醒,心中虽然舍不得墙上文字,但想起也不能让她们俩个跟着饿肚子,当下带着二鼠,回到小屋,做了点粥,与二鼠吃了。
吃完饭后,金蝉带着二鼠,在屋外乘凉,闲聊了几句后,金蝉感慨道:“这些天来,一路带着你们奔波,到了今天,才能安顿下来,等着佛会开完后,方丈一定会让我读经的,说起来,还真要好好感谢韦陀菩萨啊!”
小黑听了,噗呲一笑道:“金蝉大哥,你要感谢什么陀菩萨,还不如谢我哩!”
小白正望着月亮出神,不成想小黑说出这样的话,急喝道:“小黑,不得无礼。”小黑伸了伸舌头,忙跑了出去。
金蝉则听出不对劲来,他本来也奇怪此事,只是没有多想,现在看起来,感觉事情不对,正色对小白道:“小白,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是你不说实话,那就是骗我,让我知道了,我就再也不与你们相认了。”
小白听了,吓得浑身发抖,颤声对他道:“金蝉大哥,小黑说的那韦陀像手中的杵放到地上的事,其实,其实不是菩萨显灵,要帮你在白马寺挂单的。”
“哦,你怎么知道不是菩萨显灵呢?难道你在一旁看到什么了吗?”
小黑听了,在一旁不以为然地道:“当然了……”
“你别插口,让我说。”小白急道。
金蝉见二鼠如此模样,当时心下大奇,疑道:“小白,难道,这里面是你搞了什么吗?”
小黑笑道:“我姐才没搞什么呢!只不过是我扰了下韦陀像的胳肢窝罢了。”
金蝉大惊道:“什么,你们竟然亵渎神像,小白,你给我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白见金蝉口气焦急,心中大惊,怕金蝉生气,所以本来就犹豫是否和金蝉说,但小黑嘴快,已然说露了,只得悄声道:“金蝉大哥,你别急,我们没做什么,只是那晚听你说了韦陀像手中的金刚杵放那里有不一样的含义后,你也知道,我们天生是夜里精神,于是我便和妹子一起来寺里游玩,第二夜我们到天王殿里,见值班和尚们都睡着了,小黑就想上韦陀像上面看个究竟,为什么这杵一会上,一会下的。当她来到佛像跟前,一脚踩到一个开关,那韦陀像手中的金刚杵就开始自肩膀上滑落,吓的我忙从下面将杵接住。事情就是这样,金蝉大哥,你别生气,我们不是成心去亵渎神像的,也没想到会将那金刚杵碰下来。”
小黑在旁边道:“哼!那些和尚们睡得香,连金刚杵下来都没听见,想来是他们早上起来时见金刚杵下来,怕长老们责备他们值班不力,才上报说是韦陀显灵了吧。金蝉大哥,连你也被他们给骗了。”
金蝉听她们说完,心中念了声阿弥陀佛,明白了为什么韦陀显灵,白马寺留下他挂单,方丈等还亲自接见了他,许他可待日后读经,原来这一切,只不过是身边这两只小老鼠无意中为他办的好事。
他想到此处,心下有些失落,低声对二鼠说道:“我能否挂单,能否读经,只凭天意,万事不可强求,你们如此行为,虽是好心,却唬得人家大惊,违了人家本意,这事终是不妥啊!”
小黑未尝想他竟然这样说,忍不住反问道:“只凭天意,难道碰巧让我碰到机关就不是天意吗?若是亵渎了菩萨,为何菩萨未曾怪罪,反而让白马寺留下你来?我看金蝉大哥你呀,当真是佛经读多了读的呆了。”
金蝉让小黑一阵子抢白,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得又连声念起阿弥陀佛。
小白忙在旁劝道:“金蝉大哥,你莫生气,且听我说,我们向来在延古寺里就在佛像前来回爬,想来佛祖慈悲,并未责怪我们亵渎之罪,否则我们也不会遇到你这么好的人。昨夜之事,我们也是无意中造成的,并未存着要骗白马寺人之心。刚才小黑说的也对,既然是天意让我们相遇,那么昨夜之事就是佛祖显灵,特意借我们之手帮你留下来呢。”
金蝉听小白如此说,心里的不安之情始少了些,他因小白为他险些丧命,是以心中对小白喜爱中带着三分敬意,也相信小白说的话。他情知此事不是二鼠故意所为,但毕竟是因此他才得以在此挂单,若让他装作不知,心安理得地住下来,又违了他以诚待人的本性。
金蝉想了一会,长叹一声道:“这样吧,我们且在这里住上几天,我应了弘土师兄,帮他打扫佛塔,等扫干净后咱们就告辞走吧。”
小白急道:“金蝉大哥,你不等着看《四十二章经》了吗?”
“不了,这事终究是取的巧,有违我的本心,既然这样,还是待有缘再说吧。”
二鼠见他还是要走,也不敢再说什么,小白听他话里说的是咱们,心中才放下地来,其实她小心眼里才不管金蝉在那里住呢,只要能和金蝉在一起,怎么着都行。
小黑道:“金蝉大哥,我怎么瞧这个弘土和延古寺的虚珈和尚一样坏呢!他成心想让你替他干活,咱们明天走了更好。”
小白在旁喝道:“一切听金蝉大哥吩咐就是了,你不要多嘴了。”
小黑吐了吐舌头道:“那好吧,算我啥话也没说,明天我也与你们一起干活,也算是给菩萨佛祖们赔礼了。”
金蝉心想这小黑太淘气,还是我在一旁看着点好,于是点头道:“好,明日无人来的话,你们俩可以暗中一块来,只是再不可淘气,做事要与我商量,要是再不听话,我就和你们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