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能日夜祈求上天保佑陛下,但是,陛下病情依然变的非常危险,连太医们都束手无策。后来,我又听说阴皇后为给陛下治病而张榜昭告天下,四处求医问道,还请来一位真人为陛下炼丹治病。白马寺的众高僧也到宫中为陛下祈福,可是陛下的病情还是一天天地加重。
阴皇后看到陛下的病情越来越重,曾经得意地对手下人说道:‘我要是有一天得志,决不让邓氏再有什么人留下,一定赶尽杀绝。’当听到阴皇后说的话时,我感觉有如五雷轰顶一般,差点昏了过去。
其实,我并不是在乎自己安危,但是这个肚子里的孩子,却是无辜的。他虽未出生,却是那么的懂事,他甚至乖到让我没有一点妊娠反应,这让伺侯我的宫女们惊讶无比。
想到这里,我一边流着泪,一边对着左右的宫女说道:‘我尽诚意侍奉阴皇后,不料竟得不到她的保护。当年楚昭王生病时,越姬为报君恩,自杀而死。眼下陛下病重,我愿以我之身,为陛下祈福,用我的死,来上报陛下的恩宠,下除我邓氏宗族的灾难。’说罢,我要寻白绫自杀,但却被宫女们苦苦拦阻。
我寻死不成,只得绝望地大哭道:‘你们现在不让我死,难道是想让我也被人活活弄成人彘不成。’
想不到我要寻死的举动,竟然传到了陛下那里。他当时实在是病重,不能来看我,但却亲自下令将我送入椒室静养,并命中常侍郑众亲自负责我的安危,还派一位名叫慧智的高僧到椒室前来为我念经,让我安心静养。
椒室这个地方,没有怀孕的女人,是不能进来的,即使这个女人是一国之后。这样,我和腹中的孩儿一起来到椒室,暂时不用再看阴皇后的脸色了。
在这里,我穿上宽大舒适的刺绣衣裳,静静休养待产。每天午后,那名叫慧智的禅师,在郑众的陪伴下,到外屋为我诵经。
慧智第一次来时,我曾出来见过他那一回,那是一个面色慈祥的中年僧人,长什么样我记不清了,只记得他有一双明亮又充满智慧的眼睛。
记得他,在望向我时,他眼中的亮光,是如此的明亮,甚至亮得有些刺眼。但他的声音,却是那低沉又有磁性。
每天午后听着房外慧智诵佛声,我的心也充满了祥和,就连肚子的孩子,也是那样地乘乘地待着,似乎他不但听懂了,而且还挺爱听这些如呤如唱的念经声。呵呵,就这样,我们娘俩,度过了自我到宫里来最安静、最舒心的岁月。
我们娘俩,在这个阴皇后唯一一个想来却不能来的地方,安心地生活着,一天天地数着日子。一丝丝用来安胎的龙涎香从香炉中冒出盘旋而上,让人心静。我也是从那时起,才爱闻这个本来略带有些许腥味的香气。
然而,每当夜色降临,即使在这个明亮温暖的椒房内,我心中的那种惶惶不安的感觉就开始终笼罩心头,因为我深知,眼前的快乐日子能否继续下去,全在于陛下一人的安危。如果陛下一直在,我和腹中的孩儿就能快乐地在一起。
如果,其实是没有如果的。我只能期盼上天,让陛下好起来,让我能将孩子生下来。我甚至盼望肚中的孩子是个女孩,这样的话,我们母子或许能活下去。
我有时也想,如果陛下的病真的好了,那还是生男孩好,这样,我就能打败阴皇后,取代她,好好地抚养我的孩子,让他成为天下至尊。
但我知道,我想的这一切和做梦差不多,因为听郑众说,陛下的病情一天比一天重,连宫中的太医也都束手无策。
慧智也去陪陛下了。只有我,无法去陪他,帮他。因为我肚子越来越大,天气也越来越热了。终于,有一天,宫女告诉我,孩子要生了,这孩子能在陛下活着时出生,老天总算待我不错。
慧智临走时,我又一次出来谢他。他告诉我,已将宫中的三部佛经译好了一部,就是这《金刚经》,是他这些天经常为我念的。
他说他手中还有二部,他译来比较费力,是以不曾为我念,待他译出后再来呈我。哎!其实不只佛经,他念经的声音也挺好听的。
郑众又送来了龙涎香,说是陛下命人送的,这种香可以让人安神止痛,陛下对我真好!!!
天气越来越热了,春暖花开的日子转眼就过去了,到了初夏,是该出结果的时候了,我的肚子也终于痛了,我感觉到了孩子的燥动。他似乎想出来,但又怕弄痛我。
傻孩子,娘亲为了你,死都不怕,何况是痛呢。但娘又舍不得你出来,因为只有这个样子,咱们娘俩才能合而为一,永不分离。要是我能永远怀着你,该有多好啊!
但是,娘也知道,现在是情况万分紧急的时候。椒房外,阴皇后正在虎视眈眈,陛下的病情也越来越重,你若是能在陛下健在的时候出来,就能得到他的册封,咱娘俩在这宫中,就有了一线可以活下去的机会。
又过了一天,我感觉到了你的躁动,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这时,皇帝允许你的姥姥陪我,她还私自带来了我爱吃的棕子。哎!父皇对我真是不薄,因为除了我,谁也没有这个待遇,能在椒房中看到娘家人,还吃到你姥姥亲手做的棕子。
你像是懂了我的心思,终于,在五月端午这一天,正当我一边吃着棕子,一边要服侍的宫女将那部佛经拿过来,想要再读下佛经时,一阵刻骨铭心的痛从身下传来,我眼一黑,昏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在昏迷中似乎听得有人在呼唤我。是我的孩子吗?我用尽全身力气,睁开了眼睛,想要看一下我的孩子。但是,我看到却是他,是陛下。他脸色苍白,皮瘦骨枯,像是冬日里挂满雪的桂树,满脸内疚地望着我。
我激动的想哭,陛下还在,还能来看我,那么我和我们的孩子都会没事的。咦,我的孩子呢?孩子生下来不是会哭的吗?他怎么没哭,也没找我来吃奶呢?他是在睡觉吗?他是男孩还是女孩,长得白不白、胖不胖,怎么不抱过来让我看看他、亲亲他、抱抱他、喂喂他呢?我想问陛下,但全身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我张开了口,发不出一点声音。
陛下知道我在想问什么,轻轻地抚摸着我,他清瘦的脸上,流出了两行热泪,落在我的脸上,凉凉地,冰冻住了我的心。我陡然间害怕起来,难道是孩子出了什么事了。我的孩子,那在我肚子里乖乖的孩子,他在哪呢?
我的手,不知从那里来的力气,一下子抓住陛下的手,就象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浮木一样,急切地问道:“陛下,您龙体好了?我们的孩子呢?让我看一下我们的孩子!”
陛下的脸本来就已经煞白,闻此一言,更是变成灰白色了,本来看着是那么温暖湿润眼神,象被冰冻住了似的,一下子变得凝固,他的手,也变得冰凉,离开了我的身休,他轻叹了一声,道:“我好了,但我们的孩子,他、他没了!”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将我一下子震昏了过去。因为这些天来,在我肚中,心中,孩子才是我的一切,是他,一直在陪着我,安慰我,不知不觉,我已视他远胜过自己,就是连陛下,都比不上他。
当我再次醒来,我不肯睁开眼睛,不想看眼前的一切。我明明已经生下了孩子,明明在昏过去的当时,听到了他所发出的那一声响亮的哭声,怎么会没了呢。我不信,我不信。我只相信,我还在梦中,知道的一切都是恶梦,等我真正醒来,孩子就会来到我的身边,让我搂着他,喂他、亲他,就像是在我肚子里一样。
陛下又来了,但这回他没有到我身边,只是听他怒恼地喝斥宫人们对我照顾不周,让他的贵人身体到现在还是如此孱弱,还命郑众找更好的宫女来伺侯我。还听到他说,要让我的家里人也来照看我。
啊!他对我真好,让贵人的家里人到宫中来陪一个贵人,这在大汉朝可是从未有过之事。而且,听他的声音,竟是中气很足,像是病已全好了。老天保佑,我毕竟还有陛下。
当我听到母亲的呼唤,我终于睁开了眼。终于在她的安慰下吃下了口小米粥。”